平定豫章之后,夕辞一直忙于处理郡内的事宜,且那被她斩杀的郡守还留下了不少的麻烦等着她善后。
那一夜秦家武卫的伤者颇多,战死者也有数十人,虽然比起守城军死伤的数量要少得多,可夕辞依旧很心疼。秦家的武卫都是精心培养起来的,其中大多数人几乎是与她一同训练过,彼此看着对方长大的。可现在,却因为某些人的贪婪,他们年纪轻轻地便战死了。
夕辞越想越难受,心里对彭坤与那郡守的愤怒也就愈深。郡守死前将家人都送走了,但夕辞又怎会让他们逃过去。早已派了人循着线索找去,务必要将这些人一并带回来。不要跟她说什么无辜,他们既然享用过郡守为他们带来的利益,自然也该与他一道承担起应付的代价。
他们无辜……那些战死的秦家儿郎便不无辜了吗?
归途遥远,为了将那些人都带回秦家安葬,依照惯例烧成了灰,由秦时护送他们归家。这些战死者若有家眷尚在便由秦府出资抚养,若是孤儿也会由秦府负责祭祀,必不会让他们成了孤魂野鬼。
夕辞又在豫章郡停留了大半个月才让豫章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盛,因暂无郡守,便委托了秦长安坐镇豫章,待她返回都城后再寻文帝派人前来管理。
启程的那一日,夕辞看向身后的城门,心中感慨万千。
“女公子?”
“……走吧。”
夕辞放下了车帘,离开都城已有数月,日前收到凌不疑的传信说战事已了,想来他与大军也该踏上返程了。不过她们人少,也该会比他更快一些回到都城吧。
不是不想去寿春见他,只是凌不疑是在行军打仗,她无缘无故跑过去,终究影响不好。
——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车队停在了都城城门外。夕辞撩起车帘望向上方,心头涌上了一丝久违了的怀念。
她离开都城也有数月了,也不知阿姊和宣后可还好。
入城后,夕辞在秦府休整了一番,便直接入宫觐见文帝去了。毕竟此次豫章的叛乱虽未曾爆发出来便被按了下去,但郡守之事还需告知文帝一声,也好让他另外指派官员。
“陛下圣安。”
文帝一见夕辞,就差没吹胡子瞪眼了,“小曦啊,你说说你,这大婚将近,你们两个倒好,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跑,就不怕万一耽搁了婚期吗?”
一开口就是他最关心的婚姻大事,不愧是催婚狂魔。倒也不见他催其他人,或许是因为他的儿子里包括义子在内就属凌不疑与文子端最特立独行吧。
夕辞倒也不意外,应付了几句后便将豫章郡所发生之事告知了文帝,气得他猛地一拍桌案,“朕何曾亏待了他们,这一个个的……都拿造反当闹着玩呢!”
“陛下稍安勿躁,因战之故原豫章郡守业已伏诛,逃逸的家族之人亦被捉拿了回来,暂且关押在了豫章城大牢中等待陛下的处置。”
文帝犹豫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女娘,皱了皱眉,终是不打算留下后患来,总不能让他们仇视这孩子。想了想,他让曹常侍替他手书了一封圣旨加急送往豫章。大意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除了不知事的孩童之外,被捕亲族一律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自登基以来,他已经很少会下这样的屠杀令了,这是为了保护夕辞未来不被报复。无论是子晟还是夕辞,都是他已逝故人之后,他宁愿有时狠一些,也不愿见他们有什么意外。
夕辞懂得他的意思,低头道谢,“多谢陛下。”
文帝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再过两日,子晟也该凯旋归来了,届时你们俩可别又跑出去,免得当真误了婚期。”
夕辞笑道:“是,陛下放心,我们定不会乱跑。”
文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最好如此。”
这俩孩子没一个听话的,哎,头疼。索性婚期就快到了,子晟那竖子为了讨新妇总能安分些了吧。
从文帝那里离开后,夕辞又去探望了皇后,顺便向她道谢。兰心告诉她这些时日夕辞不在都城时,关于婚礼的准备皇后帮了许多忙。毕竟秦家没个能掌事的长辈,而程家……她们都不愿去,只萧元漪带着程少商时不时的上门给出些意见来。她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并不敢过多的指手画脚。
夕辞的嫁衣与头冠都是皇后为她精心准备的,而秦天策早年为她备下的嫁妆也都渐渐搬来了秦府,只待夕辞出嫁之日一并抬出。
出宫之后回到了秦府的夕辞并未能好好休息,她与秦长安这两个把持秦家方向的主事人在豫章一待就是几个月,秦家家业庞大,自然堆积了许多必须得由主事甚至家主级别才能处理的事务。这两天她一直埋头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几乎连日子都过得迷糊起来。直到兰心将她拉出了书房,她才反应过来今日便是凌不疑大军凯旋之日。
匆忙换好了衣服,二人上了马车赶赴城门处。
——
凌不疑骑着马走在最前方,远远的便看见了城门前等待的那道身影。她身边不是没有旁人,只是他的眼中只看得见那一道身影罢了。
唇角上微微扬,凌不疑脱离了大军,快马加鞭地靠近。而夕辞在看见他离队的动作时,也忍不住走上前几步。
城门上方悄悄溜出宫来的文帝看着他们的双向奔赴乐得见牙不见眼,嘴上还调笑道:“瞧瞧,子晟总算也有这般儿女情长之时了,看把他急得……哈哈哈哈……”
被他一同带出来的皇后与越妃也看着下方亲昵的小两口,面上皆露出了会意的笑容,皇后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两个彼此皆有意,这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越妃却反过来取笑他,“也不知谁当年凯旋时,只恨马儿跑得慢,非得跳下马冲过来见妾。如今看来,子晟是深得陛下的真传啊。”
文帝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道:“子晟乃是朕的十一郎,像朕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这说明朕教得好啊。”
越妃嗤笑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任由文帝高兴去了。反倒是皇后的神色微微有些落寞,她遥遥望着下方的夕辞,心中略宽慰了些。她不曾得到过的东西,至少这个被她疼爱的孩子得到了。她每每望向夕辞时,又何尝不是希冀着这个与她幼时经历有些相似的女娘能够得偿所愿,拥有她不曾有过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