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冲撞御史台做什么？御史台那是什么地方？你到底在想什么？！”对一个小女娘下不了重手，气不过的文帝索性又把目标转向了凌不疑，越说越气，“你说说看，现在该怎么办？！”
凌不疑面不改色，磕了个头，“臣，万死，任凭陛下处罚。”
三皇子心里也很愁，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父皇，冲撞御史台，当着众御史的面殴打官吏，按照律法，应当充军流放。”
夕辞愣了愣，她侧脸望着凌不疑，他还有仇要报，不能就这样离开都城。正有些心急，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瞬间有了办法。
“流放也行，此事是因我而起，无论陛下如何惩罚子晟，我都愿意与他一并承担。”心中有了底，她也不慌了，镇定自若的说道。
凌不疑这才有了反应，上午离宫时，他心中其实还是有点不甘的。夕辞遇到危险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他在内。即便她有能力护住自己，也习惯了独立，可他依旧无法容忍有人妄图伤害她。
一开始，他的确是存着为她报仇的心思将人给打了，只是后来轮到左御史时他看见了御史台，想起有些东西在里头，他要想不惊动任何人，就必须有个正当的理由才能不引人怀疑。于是，他故意将事态扩大，非但把左御史吊在门口打，还命阿起弄坏了些东西。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圣上会对他有责罚，但他没想到夕辞会愿意与他一同流放。
“流放？”文帝表示不能这般便宜他，“先仗着一百，再流放！”
“杖责一百？”夕辞呆了呆，这真不是想打死凌不疑么？“陛下，杖责一百是会打死人的！”
三皇子却看懂了文帝偷偷递给自己的眼神，一脸正色道：“你这郎婿孤身上阵杀敌，连箭射进皮肉都不怕，还怕挨个打？”
“你别说话！”夕辞看向三皇子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威胁，“三殿下若再如此，可别怨我告诉阿姊你仗势欺人。”
“你！”三皇子身躯微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强自镇定地辩解道：“我不过是遵从本朝律法罢了，少商会理解的。再说此事本就是子晟行事太过，才招至祸端。”
夕辞气急，瞪着他威胁道：“那若是我跟阿姊说，你故意惹我生气呢？”
“……你赢了。”心知在程少商心中自己不如她这个妹妹更重要的三皇子憋屈的说道，可别好不容易哄到手的新妇临门一脚给气跑了。
啧，他就知道，这个程夕辞一点也不好招惹。
文帝暗中观察，发觉老三还真不行啊，这就被怼回去了，半点都不像阿姮。他轻咳了几声，示意夕辞收敛点，别当着他的面威胁皇子。
“夕辞失礼，陛下，数月前，秦家的船队从海外寻回了几样东西。”夕辞突然说起了不相干之事，文帝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期待。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此物乃是先师生前一直惦念不忘的，粮种。”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夕辞不知老师是否与陛下提起过一种名为马铃薯，别名土豆的粮种，产量极大，亩产可达45石左右，若是伺候的好，50石以上也不是不可能。”
文帝瞬间惊呆了，不光是他，就连两名皇子也凌不疑亦是如此。
“你、你说的可当真？！”文帝失态的上前拉起了夕辞追问道，凌不疑下意识的扶住了她险些被拽到的身体。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
夕辞安抚般的握住了凌不疑的手，认真地说道：“自然是真话，此粮种数月前被寻回时便被我兄长安置在秦家的庄子上按照老师的法子种下了。根据观察，长势良好。先前本是打算在皇后寿宴上献出，只是后来发生了些意外，这才耽搁了。”
“还愣着干啥，快！带朕去庄子上看看！”文帝激动了，第一个大步踏出了殿外，还不忘招呼着夕辞赶紧跟上。
“是。”夕辞应道，又看了眼凌不疑，低声说道：“子晟，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先提前告诉我一声。好在今日阿姊替我传来了兰心的口信，不然你又要遭罪了。”
“是我的错。”凌不疑认罪的态度很积极，不管过程如何，总之，最后结果能如他所愿便可。毕竟他知道文帝不会放弃他，顶多就是多受点罪罢了。
——
在前往秦家庄子的路上，夕辞心中其实并不平静。土豆这些东西她早就听老师念叨惯了，但实际接触还是上回兰心告诉她，长安兄长早已安排种下之时，她因好奇，曾与她一同前往粗略的查探了一番。虽未及老师料想的那般有50石的亩产，但预估也有40石左右。
根据秦天策留下的资料记载着土豆这个物种或许此时的产量达不到他预想的最优，但只要按照他的方法，至少也能有个亩产40石左右。而如今百姓所耕种的粮食大多为粟米，亩产不过3石左右。若土豆当真如秦天策所记载的那般，那天下百姓至少不会再轻易饿肚子了。
凌不疑坐在她身边，神色凝重，“……媖媖，此事事关重大，你有把握吗？”
“十有八九。”夕辞淡淡的说道，若是早有准备，她会让人先一步去把土豆刨出来，称过重后再上报。可惜凌不疑动作太快，反倒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凌不疑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对不起，媖媖，我原本只是想打那八家一顿，可左御史恰好在御史台。当年孤城军队调动的案卷都藏在那里，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才找借口闹大了些。”
夕辞心中并不意外，她只是有点生气，“你顾及了自己吗？”
“我……”
“你我都知道，只要圣上一日未曾忘怀霍侯与老师，你我便不会有事，可是阿狰，你可曾顾及过你自己？”夕辞叹了口气，“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许多事情我们都可以一同商议。”
“是我错了，媖媖，只是当时我也是突发奇想，也怕错过这个机会。”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怪你。”她扭头离开了窗外，“虽然本意并非如此，但有了这个功劳，圣上也有借口护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