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妃面无表情地给了五公主一个巴掌,而后看向了宣后一脸平静地说道:“皇后,对不起,五公主出言不逊,妹妹替你……好好管教管教她。”
对此,文帝与宣后皆无言以对,他们没忍心对五公主下重手管教责罚,并不意味着越妃不能。
五公主不可置信的捂着脸,“你敢打我?!”
越妃冷淡地说道:“你在你母后的寿宴是构陷瑶成君,我不该打你吗?”
她激动的说道:“你胡说八道!谁有证据?!”
“我有!”凌不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与五皇子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名宫人正押着一名同样满身狼狈的女娘。
见状,程少商嘀咕了一句,难怪来得这么晚,原来是找证据去了。三皇子暗暗捅了捅她,示意她低调点,这会儿父皇他们正在气头上,待子晟那桶热油浇上去后,可别把火燃的太盛烧着了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少商也不是那么头铁之人,该听劝的时候还是会听两句。
文帝疑惑的看着那跪倒在地的女娘,不解地问道:“这是……”
“陛下,此人乃是被五公主带入宫中献舞的女娘。方才她已全部招认,这一切,都是五公主所为。五公主知我妇在镜心湖醒酒,便故意引诱五皇子前往,想要栽赃吾妇与五皇子私会,败坏她的名声。这一切,五皇子与这女娘都可以作证。”
五皇子也开口道:“父皇,母后,昨日就是此人与我传消息,诓骗我去镜心湖的。我当时喝多了,没多想便去了。”
文帝无声叹了口气,看向那女娘,平静的说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五公主深深看了那女娘一眼,暗藏威胁,“对啊,你说,是我指使的你吗?你可得小心说话。”
面对文帝的威势与五公主隐隐的威胁,那女娘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后,竟是晕了过去。
见状,五公主睁眼说瞎话,胡搅蛮缠道:“父皇,她是御史中丞大人的女儿,是儿臣请进宫来为母后做寿的贵客。如今被诬陷,气晕过去了!”
一旁围观的三皇子简直要被这个妹妹的自说自话给气笑起来,真当他们都是瞎子呢。
文帝不耐地吩咐道:“来人呐,把她抬回她父亲那里,让他严加管教!”
五皇子急道:“父皇,分明是五妹妹威胁她,她才吓晕的!这一切就是五妹妹指示的!”
“行了……”文帝想要息事宁人,奈何他想护的人并不配合。
五公主见五皇子死咬着自己不放,心中从清早便开始积攒的怒火已经彻底烧干了她的理智,她看着五皇子张口便骂道:“你这个劣种!竟敢这般攀咬我!”
“你叫我什么?!”五皇子也是不可置信,往日五公主虽也看不起他,却从不敢这般张狂的骂他。
“你给我闭嘴!”文帝大怒,“你在说什么?这可是你的五皇兄!你竟敢如此羞辱你的手足!在你的眼里,还有没有血脉亲情?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她却狡辩道:“父皇,我又没说你,我说的是他!还皇兄呢,他阿母不过是个下等宫女,趁着父皇醉酒爬床!父皇因为这件事,殿内再也不许宫女伺候,也没踏足过他们母子俩所在的脏地!”
五公主越说越不服气,只觉得自己没错,“父皇,儿臣是长秋宫嫡出公主,你怎么向着这些污糟人来定我的错呢?!这帮下等之人的口中哪来的实话!”
夕辞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可笑。文帝的后宫的确不能算人多,可当初越妃才是文帝青梅竹马的原配,宣后因老乾安王与文帝联盟而成了联姻的工具,越妃更是让出了妻位。三公主与五公主一样,都自觉自己有委屈,可她们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令长辈更头疼罢了。到头来,最后受伤的只有宣后,她对越妃始终抱有愧疚。
今日五公主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撕下了她努力想要保留的尊严并且还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你够了!”
“放肆——”
文帝与宣后几乎是同时厉声呵斥,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宣后心中难过,看着这样的女儿,她心痛过,也自责过,却都是无用功。她看着五公主,语气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的激动,“予少年时,过得不甚如意,就想让子女过得畅快些,没想到……竟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对手足无情,对越妃无敬,对你父皇无尊!竟然……还在予的寿宴上构陷他人!如今,便是你父皇饶了你,予也绝不饶过你!”
“来人!”她少见的如此愤怒。
五公主立刻跪了下来,“母后,儿臣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能一心偏袒他人!”
宣后被她的话气得几乎要站立不稳,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见状,她又连忙转向文帝,想要将夕辞再度拉下水,“父皇,不能光说儿臣,我与这程夕辞无冤无仇,越妃珑园何其清雅,我与那些世家女娘在珑园好端端地被泼了一身潲水不说,还被荆条抽打,最后还被淋了一头艾草灰,难道不该治罪吗?!”
文帝尚未开口,一旁的五皇子嗤笑一声,“无冤无仇?别说笑了,前日你和那群女娘还想把人家推下水,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推人的自己掉了下去。后来还拿着一筐蛇去砸人家,最后又弄到了自己身上。你管这叫无冤无仇?你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地,殊不知这宫里头的事还没有什么是你五哥哥我不知道的!”
空气一静,凌不疑不知此事,他没想到在自己未曾看见的地方竟让夕辞受了这么多委屈。他深深凝望着夕辞,眼底满是心疼,目光转而落到五公主身上时却悉数化作了寒意与煞气。
程少商气急败坏,不管不顾地嚷道:“媖媖,是你前日带她们来珑园的路上吗?!五公主非但想推你下水,竟还敢放蛇咬你?!怎得如此恶毒!”
越妃淡笑道:“瑶成君,看来你瞒着的,还挺多。放蛇?小五,我倒想知道,如今你这眼里究竟还能剩下些什么?”
宣后呼吸急促到已是摇摇欲坠,她看向夕辞的眼中满是歉疚,“你这孩子,为何不告诉予呢?”
夕辞走到近前来行了一礼,从容不迫地说道:“皇后寿宴在即,夕辞怎能在如此紧要关头乱您的心。并非是夕辞不记仇,只是想等到寿宴结束后,再论我与五公主之间的私人恩怨。况且前日,五公主并未能得逞。只不过我没想到,五公主会如此迫不及待,寿宴当日还不忘构陷于我。”
越妃轻笑一声,“你倒是比小五知礼。”
宣后心中悲哀,就连程夕辞都知道顾及自己的颜面将事情暂且压下,可她的亲生女儿却不管不顾只为自己痛快,在她的寿宴上肆无忌惮。
五公主却抓住她要清算恩怨的话头,一口咬定,“程夕辞,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珑园之事乃是你所为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夕辞淡淡地说道,“五公主,你欲推我入水,接着又放蛇想咬我,后来又在寿宴上构陷于我。即便我泼你一桶潲水,用荆条抽你,淋你一头艾草灰,难道不应该吗?”
“想来是脑子里的灰尚未倒干净,否则也说不出这些话来。”
她说得轻描淡写,五公主却气得两眼发黑,“程夕辞!那日我就该放毒蛇咬死你!那个没用废物,连扔个东西都扔不准才叫你逃过一劫!不然今日你安能在此羞辱我!”
不待一旁的少商气到要骂人,夕辞便淡笑道:“五公主说笑了,若真如此,我只能说你自食其果。”
她歪了歪头,难得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公主,眼底流露出一丝对她智商的怜悯,“你该不会以为,是我运气好,才没被你害了吧?”
五公主愣住了,“……难道不是吗?!”
“自幼年狼口逃生后老师便教导过我,不要将自己的命交到旁人手里。束手就擒,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蠢事。我自幼习武,如今在这方面也算有所建树。否则在骅县时,也不能带人在叛军里杀进杀出了。”她无意义地勾了勾唇角,眼底毫无笑意,“说句不敬之言,若是五公主当日是想杀我,那死的……未必是我。”
秦天策养个学生不容易,辛辛苦苦教养至今可不是为了让她白白送死的。
文帝被夕辞的话勾起了过往的回忆,不由得对这个无故被自己亲女构陷却还顾全了皇家颜面的小女娘生起一丝怜意与对秦天策的愧疚。他愧对秦兄,竟然让小曦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被这孽女欺负!
越妃对夕辞的话颇为赞赏,不是傲骨,却知进退,还懂得借势,不愧是能让子晟捧在心上护着的女娘。
凌不疑走到夕辞的身边以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看着五公主,所说的每一个字里都仿佛暗藏杀机,“五公主,你如此狠毒待我新妇,待你出宫,我定有大礼送上。”
五公主先是瑟缩了一霎,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有恃无恐地嚣张道:“你少吓唬我!我身为公主你能耐我何?”
凌不疑不答,看着她的眼底却充满了暗色。
五公主犹又不甘,又朝着文帝等人说道:“父皇,母后,程夕辞说到底不过是一武将之女,秦天策更是一白身,就算是他的学生又如何?弄死便弄死了!我身为公主杀个人,不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吗?他们的命如何是命?父皇母后,你们为何向着外人不向着自己的儿女?!”
众人仿佛被她的三观震惊了,程少商看着她的目光十分的不可思议,想到这人是在宫里长大的,忍不住怀疑的看了眼三皇子。该不会,这人其实也有这个毛病吧?
三皇子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连忙低声在她耳边澄清自己。
而文帝与宣后已经被她的话气得头昏脑涨,宣后更是忍不住捂着心口,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
“你个孽障!秦先生乃是朕的救命恩人,更是朕的引路人!你安敢直呼其名?!且不提小曦有功在身,更是朕亲封的瑶成君。就算她只是一个寻常百姓,那也不是你说杀便能杀的!你将百姓,将皇族,都当成了什么?!”文帝痛心疾首,指着她几乎快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责骂出口,对五公主的表现已是满心失望。
“你还配为人子女吗?!你还配叫神谙一声母后吗?!你如此这般的对待瑶成君,她尚且还知道顾及你母后,一切待寿宴之后才来与你算账!可是你呢?居然在你母后的寿宴上行此栽赃陷害恶毒之事!不忠不孝至极!”
宣后此时若非有着翟媪的搀扶,只怕早已站不住了。她红着眼,流着泪看着毫无一丝悔意的五公主,大声怒叱道:“滚出去!滚出长秋宫!滚回你的公主府去!你若还想留半点母女之情……就给我滚——”
“来人!”文帝狠下心,“将五公主押入皇陵,让她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思过半日,再回你的公主府!从此以后,没有朕的圣旨,你休得再跨出公主府半步!”
从未被如此责罚过的五公主登时慌了,连忙跪行至文帝身前拉着他的衣摆大声喊道:“父皇,儿臣没有错!儿臣是被冤枉的!父皇!母后!”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认为自己错了,在她看来她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公主,而其他人都不过是低贱的下民罢了,即便她要杀人,那又能如何?
文帝被她气的头疼,青筋暴起,大声吼道:“给朕轰出去!”
五公主直到被拖出去时仍在喊着不会放过程夕辞,半点反省之意也无。宣后听着她的风言风语,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下了。
“皇后!”翟媪急道。
文帝一边怒骂着让五公主滚出去,一边急急忙忙地与宫人们一道扶着宣后入内室躺下。
夕辞站在原地,目送着宣后被众人送了进去,她不是不担心,但她能做的有限。宣后的确待她极好,也填补了一些她缺失的长辈之情,可这并不意味着能让她无限制的容忍五公主的刁难。五公主再不济,也是宣后的生下养大的女儿,她此刻若是出现在她面前,只怕她会更加难过自责。
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