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利」—————————————
这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因为供电不足,街道旁唯一的一盏缠满了蜘蛛网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佩利感觉眼前的景象十分熟悉,但似乎与记忆中的又完全不一样。
“哐!”
忽的一声巨响,从一栋老旧宅屋残破纸浆糊成的小窗内,飞出了一个黑色的物体,定睛一看,是一瓶喝空了的酒瓶。
它稳稳地落入了屋外一个散发着恶臭气味的垃圾桶中,将周围正在觅食的老鼠吓到四散乱逃。
佩利抬脚想要踩死一只朝着他的方向跑来的老鼠,可落脚之后,老鼠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疑惑地摸了摸脑袋,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相当细微的脚步声。佩利回过头去,是一个小男孩,他低着头,绿色的帽檐盖住了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卡米尔?”
面前这个怎么看都是缩小版卡米尔的孩子也穿过了佩利的身体,继续向前走着。于是,佩利跟了上去,他看见卡米尔走进了小巷深处,推开了一扇铁门,有三个人影正坐在铁门内的土坡上聊着天。
为首的最高的那个人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站起身,从阴影处走了过来,
“呀,卡米尔,你来了。好了,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而那张脸,是梅塔。
虽然经常被帕洛斯揶揄为“蠢狗”,但其实,佩利精明得很,他瞬间理解了眼前的场景,这些大概是卡米尔过去的记忆。
卡米尔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燃烧着的烟花棒,他依偎在梅塔身边,脸上洋溢起了浅浅的微笑。佩利的鼻尖有些发酸,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师父。
人影消散,场景变化,这次,佩利站在了一个堆满零碎机械的货道口。依旧是卡米尔,他长高了不少,正在和一群海盗缠斗着,然后,熟悉的雷电声传来,
“是雷王星三皇子!”
“快跑啊——”
伴随着一阵惨叫,卡米尔将一个已被他击倒在地的海盗顺着管道口踢飞了出去,干净利落,佩利感到很爽快,
“打的好!真不愧是卡米尔!”
而后,卡米尔和一个面容俊郎的黑发少年交谈了起来,佩利仔细辨认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小时候的雷狮老大。说实话,没有了头巾的雷狮老大简直宛如第二种生物。
“原来你在这里,佩利。”
此刻擂台的场景又转移至了室内,真正的卡米尔走了过来。佩利立刻凑上前闻了闻,继而咧开了嘴,
“果然是你啊卡米尔!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回到自个老家了呢,明明到处都那么像,结果仔细瞧了半天,我根本不认识这里。”
卡米尔环视四周,
“确实,我也感觉很多地方对不上号,应该是混入了佩利你的记忆吧。我和你的过去,被像破布片一样拼凑在一起,却意外的没有什么违和感。果然,无论是哪的厄流区都是这副模样,混沌失序,为流亡之人苟活。”
佩利叉起了腰,拧眉,偏过头看向卡米尔,
“我真是纳了闷了,卡米尔你怎么会也住在厄流区呢?你和雷狮老大是兄弟,应该也是皇族啊,我刚刚还看到你和梅塔在一起放烟花,难不成,其实你和他才是亲兄弟?”
卡米尔被佩利无厘头的联想惹得笑出了声,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你看到那一幕了啊……我和大哥确实是表兄弟,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我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宇宙海盗。佩利,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有机会的话,想和我打一架。”
佩利西瓜碧玺般的双眸刹时亮了起来,他张开一口尖牙,摩擦起了双手,
“我当时随口一提,你居然还记得!嘿嘿,没想到卡米尔你就这么想和本大爷打一场啊,居然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特权用在我们俩的身上。”
“你不会生气吗?这可是一对一的擂台赛。”
即便有梅塔的预言在前,也难保不会是赌上彼此生命的战斗啊。
“啊?那又怎么了!你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就一定有你的道理,更何况,我可不觉得我会输给你——”
佩利猝不及防的一个上勾拳,被卡米尔伸掌接下。
“来吧,卡米尔,使出你的全力迎战吧!”
还真是被十足地信任了呢,那么,不认真一点的话,可就太对不起佩利了。
“既然如此,在此之后的打算,就直到我们中的任意一方倒下再谈吧。”
卡米尔发动了无定之躯,周围的地面开始震动,龟裂。绿色的光晕笼罩全身,空气也变得沉重,佩利见状不对,弹跳起身,蹲卧在上方的一根柱形建筑顶端,双手蓄力出两颗重力球。
这时,下方的卡米尔仅一拳重击在了面前的墙壁上,黑色的裂缝顺着拳印极速蔓延开来,就像是一道道墨色的闪电,接着,连同佩利身下的立足点一起,接连一片的建筑就此轰然坍塌,最终只剩下黑森森的一个巨洞,与深靛色的天空映入眼帘。
“嚯!可以啊,卡米尔!但是比起本大爷,还差了点呢!”
佩利凭借重力球反身攀在了天花板上,他扯断了脖子上的串珠,黑色漩涡在他的指示下将卡米尔团团包围。在重力的挤压与爆破之后,佩利翻身跳下,再次挥拳俯冲至那团烟雾之中。
“咚!”
烟雾消散,卡米尔果然毫发无损,佩利的那一拳打在了一层绿色的防御罩上,防御罩碎裂,卡米尔闪身离开了此地。
“啧,麻烦的技能,就像打在一座山上。”
佩利扭动着隐隐作痛的手指,捕捉到卡米尔离去的残影追了上去。
不知为何,这条街道的布景令佩利更加眼熟了,他感到有些烦躁,于是四处张望,嘴里不断抱怨着,
“可恶的卡米尔,究竟躲到哪里去了,明明刚刚还打得好好的……”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踹飞了一瓶红色的易拉罐。嗯?前方的那堆垃圾里,是不是有一双小脚正在蠕动?
“还真是有活力的孩子啊。”
佩利的猛的停下了脚步,僵硬地回过头来。那是一位头戴斗笠的白发老人,佩利向他伸出了手,却再一次被这幅虚像穿过了身体。
“好孩子,没事了,不用再饿肚子了。”
佩利看见年幼的自己狠狠地咬住了老人的胳膊,对方却毫不为意,依旧慈祥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好像有什么东西模糊了眼眶。
…………
某天,羚角号准备在一处村庄落脚时,正巧碰上了另一伙海盗烧杀抢掠。毫无悬念的,那些低级海盗最终都被他们剿灭了个干净,飞船上的物资也被洗劫一空。
有许多村民在反抗那些海盗的过程中牺牲了,最终,雷狮老大选择将羚角号停在了距离那座村庄很远的地方。当所有人都在清点低级海盗们身上的物资的时候,梅塔又不见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朵白菊。
“你去干嘛了?”
佩利问道。
“把那些抢来的东西物归原主,顺便替烈士们扫个墓。”
佩利不屑地撇了撇嘴,
“人都死了,扫墓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啦,村庄的平安无事,就是他们生前最大的愿望。只要幸存者们在墓前倾诉这一切,那些烈士们一定就能安息吧。”
“……”
佩利凝视着梅塔手中的白菊,
“一定要在墓前祷告,才能让死去的人听见吗?”
梅塔笑着将白菊塞进佩利的手心,
“佩利,祷告用的可不是嘴,是心。只要心意在,无论你哪里,对方都能听见。”
佩利握紧了白菊,闭上了双眼,他听见梅塔轻声呢喃,
“他会为你感到骄傲。”
…………
“师父……”
抚今悼昔,跨越时空的思念全都融化进了这声呼唤。
您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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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已观测到巨量陨石即将坠落至守望星,直至星球毁灭。”
广播无情地播报着残忍的事实,我抬头仰望天空那一群灭世流星,竟生出几分凄凉的美感。这般真实而绚烂的流星雨,却是一颗星球毁灭的前兆。
“这里就是……守望星吗?”
小牧的声音从脑内传出,我突然很想了解,在原初天使眼里,是怎样看待守望星的毁灭呢?
“小牧,你对守望星的毁灭又了解多少呢?”
小牧于是娓娓道来,
“没有很多,一百年前,那时派厄斯本来在漂流星关禁闭,忽然就被放了出来。他后来溜到凹凸星偷懒,告诉我好像有一颗星球没了,于是我调查了一番,正是守望星,只是原因不明。可那是创世神负责管理的星球,创世神的意愿无法揣测,所以我没有多做考虑。
此后不久,世界各地开始不断涌现一些实力强大的魔兽,为了剿灭这些魔兽,除了派厄斯以外的战斗天使都出动了,艾蒂甚至为此一度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找到,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直到战争爆发的那一天……”
我走到守望塔前,星空兽喷射的灼热激光已经将守望塔的塔尖截断。我看见格瑞的父亲,守望一族的族长,他带领着几位长老,耗尽全部元力将守望塔死死护住,心中的愧疚与悲凉不免油然而生。
小牧忽然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种魔兽了,那时,派厄斯在离开漂流星之前,就发现过几只这种样子的魔兽从一个黑洞中涌现出来,他顺手就全部弄死了。在我送给他的眼镜里记录下了这种魔兽的影像,和艾蒂他们去剿灭的是同一种,原来它们就是星空兽……”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创世神终究是出手保下了漂流星。
我看见格瑞的母亲跑了回来,她已经将人员全部疏散至各个逃生舱,尽管除却格瑞之外,不会有任何守望星人活下来。
族长与长老们的元力包裹住了创世石板,他们终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在火光中纷纷倒下,守望塔轰然坍塌,我的心脏也随之一震。
格瑞的母亲上前抱住了自己仰天坠落的丈夫,十指相扣,正如他们的初恋。
“格瑞已经乘离了守望星,石板也被施展了保护咒,我们的使命完成了。”
“遇到你和格瑞,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
然后,一颗陨石袭来,吞没了他们相拥的身躯。
“你的父母,他们定情于冰雪覆盖的严冬,一棵结满了橙红色槲寄生果的榆树下。”
我知道格瑞就站在我的身后,
“于是第二年的冬季,你就诞生了。”
转过身,格瑞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满脸的怅然。这孩子怎么一言不发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缓缓摇了摇头,
“雷狮警告过我,不要询问你有关守望星的事,禁忌的反噬,不该由你替我承担。”
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算了,闲聊什么的,要往后推推了,因为现在,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暗紫色的黑洞,银爵脚踩锁链,从黑洞中走了出来。
“看来,我们有客人来了。”
格瑞顿时握紧手指的烈斩,咬牙切齿道:
“银爵!”
银爵降落至我们的对面,围绕着格瑞来回踱步,
“原来这就是你的过去吗?哀鸣的星球,毁灭的故乡,曾经美好的一切全都变成泡影,沦为噩梦。但现在,它却被人从记忆深处拖出,毫无保留地重现在众人面前。那些高举神座的家伙们,还真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啊。”
比起银爵洗脑般的发言,我在意他身后的黑洞究竟通往哪里。
“被神抛弃,直至毁灭,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既然如此,为何不同我一起,向那些草菅人命,欺世盗名者们发起反抗呢?”
提到他的目的了,于是我代替格瑞反问了回去,
“这么说,你知道守望星被毁灭的真相?”
他伸出手,又是一枚黑暗徽章,
“只要你们接受了它,就会有人前来告诉你们这一切。”
看情况用不了多久就要打起来了,可惜我很讨厌打架,于是我决定扯一些别的东西,
“银爵,你能暂时屏蔽这个赛场的监控吗?你也知道,格瑞他不喜欢隐私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既然是来谈判的,当然要让我们信服你啊。”
他打了个响指,天瞬间黑了下来。真是有求必应,希望丹尼尔能给观战团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银爵接着说,
“格瑞,那个会带给你真相的人,你应该很熟悉。”
格瑞熟不熟悉他我不知道,可对方绝对很熟悉格瑞,
“银爵你呀,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谨慎机敏,心思缜密,可你又为什么能肯定,现在的裁决神使,就一定是秋呢?”
格瑞颇为震惊地望向我,
“你说……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