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伊答完话,又忙着调整针灸的深浅,担心女人身子羸弱受不住她霸道的针法。
谭越林不语,只是拉来了凳子,静静的坐着,看着杨念伊熟稔的操作。
离杨念伊一步远,怕影响到她的正常操作。
她白皙细腻的脸,现在全然被专注所替代,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捏着银针旋转,眸子里满是细碎的光。
她的思绪被床上昏迷的女人牵引着,仿佛这一切都是她应该做的,专业又敬业。
他没有在她身上看见一点愤怒,也没有看见一丝怜悯之色,有的只是专业的手法,以及她那极其认真对待的态度。
半小时后,杨念伊取完所有针,再替女人切了一次脉,终于才放松下来。
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侧头打量着久久不语的谭越林“怎么一直待在这里?你今天不去监工吗?”
谭越林站了起来,帮着杨念伊一起收拾着东西,一边又沉声回“等你一起回家,怕你惹事。”
谭越林知晓杨念伊的脾气秉性,若是单独放任她在这里,怕是会多管闲事。
在这个年代,家暴这种事情很是常见,只是像这种差点闹出人命的不多而已。
以男为尊的农村陋习,大家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但是,丫头是医生,见到这样的情景,难免会心生怜悯,就像当初没有任何预兆留下李雪在家一样。
他可不想这丫头因为救人而成了众矢之的。
杨念伊收拾东西的手一滞,侧头盯着平静如水的谭越林,答“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
这是杨念伊真正的见证一个女人被家暴之后的惨状。女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可以说,现在还不算脱离危险。
可是,她并不同情这个女人。
虽然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但她身上诸多的陈年旧伤就足以证明,她是自愿留下来受尽苦楚的。
这个年代,女性已经完全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利,若是过得不好,她完全可以离婚,显然她并没有选择。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她又能做什么呢?
只是,杨念伊还是不懂,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傻的女人。
生命和婚姻这两个选项,她居然选择婚姻?
总之,在杨念伊心里,若是谭越林有一次家暴的行为,哪怕他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的等级的伤害,她也是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就会选择离开的。
哪怕,她现在已经动了情。
谭越林将东西全部装进药箱里,一只大手提着,另一只手却握住了杨念伊略微冰凉的手。
他不知道杨念伊的小心思,只是陈述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他答“在我心里,你只是我的人,我让你别管的事,你别管就行了,不会害你。”
男人说得漫不经心,杨念伊却听进了心里。
男人言简意赅的表达着对她的重视,以及对她的呵护。
在这个村子,他仿佛就是杨念伊的家长,是夜晚星空里标注着回家方向的北极星。
让杨念伊顿觉心安。
想来也是,他一个受了国家教育的优质男人,又怎么会把拳头对准自己的家人呢。
何况,自己是他的家人。
感受着他大手的温度,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男人的念头,乖巧的答了一句“好,听你的。”
跟着谭越林来到坝子,何大娘见两人出来,便抹去了满脸淌泪的脸“谭家媳妇儿,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杨念伊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谭越林抢了先“命保住了,至于以后怎么样,还得看你们怎么对她。”
被五花大绑的何宝在一旁瞪着眼,眼神恶狠狠的剜着杨念伊和谭越林。
剧烈的扭动着被捆绑的身躯,表示着他的极度不满,以及难以忽视的抗议。
他只觉得他们俩是多管闲事,这年头管教媳妇儿原本就是理所当然。
眼里的不满更是已经满得溢出来了,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男人见状补充“我谭越林虽不是什么干部,也不是什么领导人,但我话撂在这里,若是再让我看见何宝殴打媳妇儿,我立马送你进局子!
别以为你们三番两次的在我地盘上干的那些好事,我全然不知。何宝!我劝你好自为之!”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对何宝有着不小的威慑力。
他原来一直都知道,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有他。
他有一段时间还庆幸,说他自己运气好,别的干事的都被逮住了,进了局子,唯独他,好几次都能顺利溜走。
原来,根本不是运气好,而是这个男人不予计较。
何宝嘴里的哼唧突然就停止了,他也不扭动他被捆绑的身体了,怔怔的看着他牵着杨念伊离去。
等到谭越林已经发动着车子离去,何大娘才反应过来谭越林的话,她顿时又是泪如雨下“你个挨千刀的,你还背着家人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我的天爷啊,为什么要我生下这么个孽畜!”
何大娘的哭喊,让邻里涌上前来安慰着。
农村人一向秉承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做派。
乡里乡邻也明了谭越林所言为何,起初鸡场第一批鸡快要出笼的时候,出过一次失窃。
当时谭越林将人给打了不说,还捆去了警局,那次之后,鸡场就增加了守夜的人,但是却没有再遇到一个歹人。
这事之后,何宝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人,刚好呼应。
后来,大棚建设,来了好些材料,但是材料到的当天夜里,就失窃过一批,当时谭越林只说可能是记错了,也不了了之。
现下想起来,怕是谭越林一直知道是谁干的,只是他不予计较而已。
“别哭了,何大娘!这孩子就是如此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何大娘,若是实在不成,送他去公安局吧,让他记住记住教训。”
“我看,也就谭家小子心肠好,不与你家儿子计较,若是真计较起来,也不知道会被关多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馊主意,却让何大娘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
她泪眼婆娑的将目光移到此刻乖张的何宝身上,抽泣了几声,又嫌弃他是个不争气的,别过了头。
她心里暗想,若是把何宝交到谭越林收拾管教,会不会好些?
不要工钱,只是让他脚踏实地的做事……
谭越林带着杨念伊回了家,当两人提着药箱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小石头正带着恬恬在练字,杨佳山坐在恬恬身边,看着孩子们写字。
两人也没有打扰,提着药箱就往卧室而去。
杨念伊放下药箱,就赶紧拿起卫生用品去了一次卫生间。
而男人趁这空档将卧室书本下的单据全都拿了出来,摆放在桌面上。
见杨念伊折返回卧室,他才开口叮嘱“丫头,这是之前的装修单据,你若是得闲,今日汇一下总。
还有家里的装修进度,让他们尽快,喜宴时间定下来了,就必须尽早完成,也让新房通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