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儿子的酒意,随着胸口被人一脚踩住,这下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盯着眼神像是下了刀子的雄壮男人,顿时气急“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家的事?”
谭越林一直很忙,他们这种一天常年和赌徒,混混在一起的,见他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
虽然两家住得近,但总归不是同路人,相见不相识,也很正常。
何家儿子是个在家里,横着走惯了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任由别人插手家里的事情。
他这次输了牌,不过是回家里拿点钱,家里的娘们儿就哭哭唧唧的说没有没有。
搞得他喝早酒的兴致都没了,顿时掀了桌,一把扯起女人,就是几个嘴巴子。
借着酒劲,只是甩她几个嘴巴子根本不尽兴,于是提起板凳就往女人身上招呼,女人当即就倒了地。
他妈妈居然还帮着这不愿给钱的女人,当时气急,也给了她几脚。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第二次提着板凳朝女人身上砸去的时候,他的妈妈跑出门求救去了。
谭越林整个人的压在踩他胸膛的脚上,用棍子抵在他的额头,清冷的答“谭越林!”
听见谭越林的名字,何家儿子突然就不动了。
这希望村,谁人不知道谭越林的名字,当过兵,身手了得。
而且他还亲自领教过他的身手。
记得那是谭家养鸡场,第一批鸡要出笼的时候,他喊了好几个人,趁着夜色,摸进鸡场,准备偷些鸡去卖,用来抵赌博的账。
结果,在黑夜被他拦截,揍到差点死掉,更有几个同伴被他捆住,移送去警察局,关了半年。
自己若不是滚落山涧,被同伙搭救在外养了半年的身体,怕也早就归西了。
这亏,他可不能再吃了。
只能眼瞅着他的嚣张,却半晌不敢吭声。
此刻检查着女人伤势的杨念伊却面露难色。
地上的女人完全已经昏迷,身体青紫一片,暂且有衣服遮蔽,还不甚明显。
但是身上好些地方都有烫伤的印记,深深浅浅,已然不是一天之功。
女人的额头因为遭受撞击已经明显肿起,脸颊红肿处,那根根分明的手指印仿佛还有丝丝血迹。
嘴角的血,是嘴里渗出来的,扒开嘴巴一瞧,嘴里的牙齿不见了一颗,头发更是被薅了好大一片,连带着血淋淋的头皮都已经不见。
手臂处的几处大块擦伤,更是明显的皮肉分离,这样的家暴结果看得杨念伊一阵揪心。
周围的邻里见状,跑过来帮忙“谭家媳妇儿,需要怎么做?”
杨念伊替她把了把脉,发现女人的情况很是不好,脉象虚浮无力,断断续续,体内淤血不散,仿佛还有陈年旧伤。
显然,她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调教’了。
表面的皮外伤,此刻因为充血更是触目惊心,可谓遍体鳞伤。
一时间,她忙着翻出碘伏,棉签,纱布,为地上的女人包扎“等会儿,我将她手臂的伤处理了,帮我把她抬进屋吧。”
邻里看着这样的惨状,不由自主的开始斥责起何家儿子。
但也仅仅只是斥责。
在农村,当家男人训斥教育不听话的媳妇儿,仿佛是理所当然。
杨念伊的眼里,却只有伤者的现状,以及急需处理的伤口。
压根没有听进别人的话语,她只是全神贯注的将女人的手臂上明显的擦伤掀皮的伤口处理包扎好之后,又让大伙帮衬着把女人抬进屋。
何家大娘回到家的时候,就只剩下哭天抹泪,连连朝着杨念伊道谢了。
她不敢想,今天若是没有人来,就她那混账儿子的做派,怕是今天儿媳妇的命就要交代在她家混账儿子手里了。
杨念伊一直不语,只是拿出医生的专业素养,替床上的女人尽力处理好身上的伤。
待全身都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才松了一口气。
转而对身边喋喋不休的众人提起请求“你们都出去吧,她体内淤血不散,需要针灸,我需要安静!”
闻言,邻里也是十分配合,跟着何大娘的脚步,都出了门去。
谭越林在外,已经将何家儿子五花大绑,全然不顾他的嘶吼咆哮,将一块脏得恶心的抹布塞进他嘴里。
何大娘出门,看见坝子里被绑着的儿子何宝,她心里五味杂陈,现下更是四处张望之后,捡起一根不细的棒子,泪流满面的朝着他身上招呼。
老人力气不大,但是却异常激动“你个杀千刀的,怎么能那么毒打你媳妇儿?你个杀千刀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何大娘的儿媳名叫张芳,原本是个孤女,自从讨来他们家做媳妇儿,本以为是给了她一个家,却不曾想,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何宝是个爱鬼混的,不仅喜欢赌博,还喜欢酗酒,三天两头回家来要钱,若是张芳不给,他动则打骂。
何大娘见状,深知对不起乖巧懂事的儿媳,也不止一次趁何宝不在,私下规劝张芳,让他们俩离婚。
只是,这个年代的农村人,觉得离婚是个笑话,张芳总说她原本就是个孤儿,这里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家。
或许是张芳自我PUA太甚,她即使遭受了一次次的毒打,也从不开口提离婚。
现在,就因为这样的执拗,却差点丧命在这混账何宝手里。
她气。
她怒。
她也悔。
邻里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扰,直呼打的好,打死这种人都活该。
可在何大娘心里,却不敢放手真打死他。
只因何宝何家唯一的独苗,打死他,就没办法跟何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何大娘一次次的挥下棒子,又好似每一棒都搭在她的心头,泣不成声。
谭越林没有再继续在坝子观赏闹剧,而是进屋去瞧杨念伊那边的情况。
他一向给予杨念伊婚后男人都是爱妻的形象,今日何家媳妇儿经历这一遭,他很是担心她会多想。
只是,当谭越林进屋,却看见丫头没有伤春悲秋的,仿佛就是天生的医者,正在救人。
杨念伊的心里没有一丝杂念,仔细的为女人针灸着,原本精致的小脸上已经满是严肃之感。
她下手虽然很快,但是十分稳,经验老道的她,在这方面虽然很是有些造诣,但她依旧不敢怠慢。
只因,女人的伤势颇为严重,好似颅内已经有了出血的迹象,若是加上旧伤的淤血,若不能好好处理,有可能会因此昏睡一辈子,就好似植物人一样。
亦或者,在睡梦中死去。
因此,她杨念伊特别认真,直到所有的针都已然下完,她才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样了?”
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在杨念伊背后响起。
杨念伊回头见是谭越林,没有过多花哨的言语,只是目光移到昏迷的女人身上,微微叹气“若是晚来两步,她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