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日风和暖,春光明媚。
平康坊的朱门小宅内,更是一片盎然春意,满园的花红柳绿,烂漫不掩。
思烟看着站在拱桥上静然抬手的谢安安,一只黑翼的蝴蝶落在她细长的指尖上,略停留了片刻,又振翅飞去。
脑中便浮现一个词——浮桥飞蝶。
再加上这仙姿玉色的谢安安,眼前这美景,便当真如那举世难求的画卷般。
不由看得痴了。
桃桃端来茶水,便瞧见她的神情,顿时笑开,柔声唤:“思烟姑娘?”
思烟当即回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被瞧见,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娇软笑了,又见桃桃端来茶水,忙将带来的点心打开,随她一起布置在桌上。
还特意将一盘红豆馅儿的酥皮糕放在谢安安的位置前。
桃桃看得一笑,问:“今日怎地有空来玩?”
思烟乖巧地说道:“是杜鹃的事儿有了信,所以赶紧来告诉谢先生。”
原本坐在池边柳树上与朱儿绕着柳枝攀花绳的翠柳儿和朱儿一听,一起飘了过来。
“打听到那杜鹃的生辰八字了?”翠柳儿问。
朱儿站在桌边,探头看了看几样点心,然后目光锁定了其中一种金鱼模样的。
思烟点头,待要开口,见谢安安走回来,忙又转身,轻轻软软地笑道:“谢先生,打听到杜鹃的生辰八字了。”
谢安安弯唇,示意她坐下,又亲手给她斟了茶递过去,才说道:“辛苦你了。”
思烟心下一暖,立时笑着摇头,“并非难事,能帮得上谢先生,才是我的福气呢!”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条,恭敬地递了过去,也不居功,软声道:“这是姜家大郎,嗯,就是杜鹃的一位恩客帮忙打听来的。我打算用这八字去浮云寺给杜鹃点一盏灯,不知是否可行?”
谢安安打开字条,随后掐起手指捏算起来。
思烟立时小心屏声,不敢有一点儿打扰。
却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抓了两块金鱼烧,又迅速缩了回去!
她转脸一瞧,发现朱儿已叼了一块儿在嘴里,见她望去,立马吐出,抬起下巴,一脸的傲然。
思烟无声低笑。
分明是一只丹鸟精怪,可这模样,却怎么瞧都像一只偷吃鱼被发现后,却还要故作高冷的波斯猫儿。
于是伸手,将那盘金鱼烧端起,放在了朱儿跟前。
朱儿一愣,朝思烟看去。
思烟朝她眨眨眼。
朱儿顿时一张俏脸通红!腾地一下,跃入半空,化作丹鸟纵身而去!眨眼消失不见!
思烟讶然,一下笑出声来,随即捂住嘴,不安地朝谢安安看去。
谢安安正好松开手指,看了眼手边的字条,道:“这生辰八字约莫有些出入。”
思烟立时紧张,“是错的么?”
谢安安笑了笑,将字条折起,道:“这生辰八字之人,如今当还在人世。”
思烟一听,就知杜鹃的生辰八字大约是打听不出来了。
娇美的脸上浮起几分愧色,“我再想想办法……”
谢安安却笑着端了茶,道:“飘零之人的生辰八字想必不易打听,不必太过为难。”
思烟一听她这么说,心里愈发内疚起来,“都是我没用,若因此连累谢先生,我这辈子心里也安生不得。”
桃桃听她说得这般严重,又是一副懊恼着急的神色,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打听不到生辰八字,便只好另寻他法,你不要着急。”
思烟顿时眼前一亮,“还有什么法子?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桃桃想了想,道:“你将那杜鹃的事儿说些来。”
思烟一听可不正中了下怀,她这几日还真打听了不少消息来。
“杜鹃的生平,因着环采阁与丽春院的过节,我实在打听不到仔细的。不过,将杜鹃带回公主府的长宁驸马,我倒是打听出了一些消息,不知对谢先生可有用?”
桃桃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思烟当即直了直腰,认真道。
“那长宁驸马本名郑南元,原本是五年前河中进京赶考的举子,当年春闱时也不过只得了个三甲进士,按理说这样的名次便是在京中熬到老怕是也没甚出人头地的机会。”
思烟平素里接待的多是达官显贵,又有翰林院大学士高文山这样的恩客,故而对官场一套颇为祥熟。
见谢安安几个都抬眸认认真真地听着自己说话,娇媚可人的丰美脸蛋上露出几分羞赧。
掩了掩唇,又笑道:“可谁知,放榜那日,他竟凭着一副好相貌,得了前去看热闹的长宁公主的青眼。”
翠柳儿听得啧啧称奇,道:“这还真是时来运转,一步登天了。”
“正是如此。”思烟点了点头,可眼中却并无对此人有这般奇遇的羡慕,依旧娇婉地笑着说道:“长宁公主是次年新春之时与其成婚,当年末便有了小郡主。”
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后,又道,“坊间时常传闻,长宁郡马会为公主排队买六味斋的糕点,亲自去银楼订制首饰,还会为公主学习京中时下盛行的戏词,只会回府逗公主一乐,对公主十分宠爱,当真是世间难得的神仙眷侣。”
翠柳儿摸着下巴,“听着倒是不错啊!”
然而转脸,却瞧见谢安安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颇为……冷清。
她头顶上盘着的柳叶钗一晃,转过头问桃桃:“不是么?”
桃桃笑了笑,柔声道:“传闻之中,驸马与公主从未结伴出行过。”
翠柳儿一愣。
桃桃已看向思烟,“你发现了何处不对?”
思烟在这几人面前从不遮掩自己的心思,抿了下唇,道:“长宁公主本是圣人最宠爱的女儿,与驸马更是身份天差地别,驸马对公主宠爱些本就无可厚非。只是……”
她微微拧了下描画精致的眉头,“有个私交甚密的朋友,乃是平远伯府的二郎君。”
翠柳儿看她,“这人怎么了?”
“此人是环采阁的常客,是个,”思烟有些不安地朝谢安安看了眼,这才咬咬牙低声道:“色中饿鬼。”
翠柳儿眉头一紧!
桃桃弯了弯唇。
思烟忙道:“污言秽语,脏了谢先生的耳。”
谢安安笑了笑,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所疑处,并非毫无道理。”
思烟被夸,柔媚的脸上顿时浮起明显的欢喜来,好似一朵漂亮的芍药花在几人面前绽开美好的姿态。
看得翠柳儿和桃桃都笑了。
思烟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用帕子遮住了脸,轻嗔地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她们。
两人又是一阵笑。
便听谢安安问:“所以,思烟,你可是打听到了什么要紧的消息了?”
思烟神色一凝,放下帕子,点头,“不错。昨夜,我趁着那平远伯府的二郎君醉酒,从他口中套出一个长宁驸马不为人知的秘密。”
几人都正色看她。
思烟似乎难以启齿,咬了咬牙,才微微上前,用极轻的声音道,“驸马爷有个癖好……”
“师姐!”
方才腾飞出去的朱儿突然蹿了回来,“不好了!”
思烟声音一顿。
便见一抹赤光如流火落在院子的梧桐树下,朱儿落地为人形,神色慌张地朝谢安安喊道。
“小紫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