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玉没等到公西砚的回话,颦蹙着眉望向公西砚。
他的姿态仍然矜贵清冷,但却失了温润的气息,脸色惨白地看着她。
见了赵沉玉望了过来,公西砚知道自己失了态,张了张口,却吐露不出任何周到圆场的只言片语。
他无声地低下头,有些无措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是否整齐,又抬手摸了摸发际,看看发型是否凌乱了。
衣衫和满头的乌发都规整极了,不见一丝一毫的凌乱。
那为何殿下不再看着他出神了?
公西砚垂下手,望着脚边天青色的衣裳,心中浮现的猜测让他难以接受。
他终是忍不住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赵沉玉,抬脚蹒跚着上前靠近赵沉玉,挺秀玉白的手不自觉地从袖中伸出。
公西砚想触碰赵沉玉,想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她的胸口感受她的心跳,想确认此时的赵沉玉,是不是已经不会再为着他而心动。
赵沉玉一对上公西砚的眼神,心中顿时警铃大响。
遭了,男主该不会爱上她了吧?
这这、不能吧?这公西砚是阿姐未来的正夫,爱赵归安爱到完全掏空了公西氏族,还不惜委屈自己,选了几十位美人填充后宫。
等等——
主·动选了一堆的美人填充后宫?
赵沉玉觉着这操作有些熟悉,再仔细一想便惊恐地发现,这不就是传统言情里看似贤惠实则断情绝爱的正妻?
贤妻温柔大方地主动为夫君纳妾,就是为了分散夫君注意,让那男人不要不长眼地去打扰她。
换成这女尊世界……
赵沉玉仿佛看到赵归安的头上绿得发光。
在赵沉玉出神思索之际,公西砚已然挪到了赵沉玉的身前,他手指蜷缩了一下,本想揽住赵沉玉,最终还是克制地抓着她的袖子。
他甚至不敢握上那双柔嫩白皙的双手。
即便心中欲壑难填,对五殿下的渴望一波高于一波,但公西砚的骨子里仍然时刻谨记,要惩忿窒欲、克己慎行。
公西砚和赵沉玉挨得很近,左侧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映上右边雪白的窗纸上,显得格外暧昧。
袖子被人揪住,赵沉玉回过神看向公西砚,瞧见他面上显而易见的眷恋挣扎。
她体贴地移开视线,适当地开口提点道:“公西公子,你失态了。”
“啪嗒——”
赵沉玉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似乎有细小的声响传来,她沉心凝神,转头侧耳听了一会,没再听到任何响声。
公西砚全身心都在赵沉玉的身上,哑着声挣扎道:“砚觉着身子有些不适,殿下可否扶我一下?”
话刚说完,公西砚忍不住苦笑自嘲。
但他仍然抱着一丝丝期盼,盼着自己的这张脸还能迷惑一下五殿下,引来一星半点的怜惜,慰藉一下他。
赵沉玉叹了一口气,道:“我有正夫了,公西公子且自己撑一下。”
霎时间,公西砚的心跌落谷底。
他愣愣地看着赵沉玉躲开他的视线,方才见到的亲密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沉默许久,玉白手指缓缓松开了攥得起皱的袖子,公西砚后退一步直着背骨,低下头俯身行礼,颤着声竭力道:
“多谢殿下,砚在此等候,有劳殿下了。”
赵沉玉没再多言,当即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出去,经过公西砚时,还刻意避让了一下,连衣角都不曾碰到。
这个举动让公西砚身子颤了一瞬,很快又被稳住,沉默地听着脚步声远去。
赵沉玉出去后,寻了内侍嘱咐他送衣裳后,回了正在宴饮的鸿宁殿。
公西砚换好干净的衣衫后,也出了房间回明光殿内。
二人离开一会后,一个中年内侍出现,转身朝着紫宸宫走去。
到了紫宸宫,他毫不犹豫地求见了女皇,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了内侍的禀报,女皇想起模糊的记忆中,那些男子对赵沉玉的执念。
便是那样随性惫懒,又飘渺若仙人的玉舟越,不也为了赵沉玉,主动踏入这红尘因果中?
女皇毫不怀疑内侍的话,轻皱起眉头,起身走到书桌前,边从柜中掏出两道空白圣旨,边对内侍道:“宫中宴席可散了?”
内侍恭敬道:“未曾。”
“将公西然请来。”
“是。”
内侍应声退下,女皇展开空白圣旨,提笔欲写时顿了一瞬,思及公西氏族的情况,女皇定下主意落笔写下圣旨。
公西砚回了宴席,就见坐在桌前、姿势落拓不羁的李远宁,他正朗笑着与旁人谈话。
作为五皇夫,却是这般轻佻的仪态……
公西砚敛下眉眼,压下满心的不甘嫉妒,迈步稳稳地走向自己的位置,举止典雅又轻缓地坐于位上。
任是皇城里浸淫礼度数十年的内侍,也会忍不住赞许此刻公西砚仪态的端庄完美。
公西砚方坐定,他身侧的公西辞便俯身过来低声问道:“阿兄去哪了?”
“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阿兄了?”
清冷玉润的手端起青瓷茶杯,递至苍白的唇边,公西砚抿了一口润了嗓子,才道:“无事。”
公西辞担忧地望着他道:“阿兄你瞒不过我。”
公西砚放下茶杯,再次重复一遍:“无事。”
公西辞停下了嘴,担忧的目光流连到公西砚苍白冷凝的面上,拐开话题道:“阿兄,你试一下这……”
另一边,公西然见到赵沉玉回来,呵呵一笑,正要上前催促赵沉玉尽快上值,顺便畅聊关于明日上值后的工作安排。
她私心希望赵沉玉接着研究上回提到的火铳和炮筒,工部的人折腾许久,都没搞出什么像样的名堂。
公西然才起身走过去,中途就被内侍截住了,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紫宸宫。
公西然到了紫宸宫,见到边咳着边写着圣旨的女皇。
往昔最是英姿飒爽的陛下,而今羸弱不堪,才早秋,便已着上厚厚的衣裳。
她恭敬见礼后,女皇放下紫毫檀木毛笔,抬手将她招了过去。
不论公西砚自己如何行事糊涂不妥当,都不应迁怒到公西然。
公西然为人最是清廉正直,为了大安劳心费力、鞠躬尽瘁。
女皇温和地与公西然分享了圣旨,在公西然沉默地看完后,才说道:“我知此举委屈你了,我允他官至尚书。”
公西然脑海中千万念头一晃而过,又迅速盘算一二,当即跪下道:“臣谢主隆恩。”
女皇笑着扶起公西然,唤了内侍,将未曾盖章的圣旨递给他,嘱咐他现在就去宴席上宣旨,让赵归安没法插手。
两名内侍捧着圣旨,恭敬地离开紫宸宫,转身去了中秋宴的殿内。
殿内正喧哗着,一名内侍便进来行至赵沉玉的面前,展开圣旨尖声道:“陛下有旨,请五殿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