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雅按着自己的习惯将安排吩咐下去,转身想离去时,正好瞧见正站她身后引得一旁官员连连侧目的赵沉玉。
沈博雅愣住了。
阿玉向来有恶乏的毛病,回回坐马车都不舒服。
若不便先歇息一下?
对于沈博雅的犹豫,赵沉玉浑然不知,见沈博雅转身要走便习惯性跟上,不料沈博雅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
赵沉玉以为是在催促她,便加快脚步跟上说道:“走吧。”
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是一个纯粹的技术人员,也许有时还要代表朝廷出面彰显一下朝廷的爱民之心。
沈博雅凝视着赵沉玉的快步走过来,对上她不解的眼神,笑了笑,迈步走了出去。
王长史在前领路,带着她们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府城官府,便从赵沉玉她们来时的城门驶出。
在马车上,沈博雅挑起帘子向外瞧着,赵沉玉也看着,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按照赵沉玉她们看的地图来看,马车应是走南城门才能直达历江。
走她们入城时的北门出城去历江,便是绕了路。
但她们什么也没说。
马车直接到了历江堤坝边上,与绕路的举动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坦坦荡荡,瞧着是问心无愧。
赵沉玉下了马车,踩着湿软的泥土,向前望去。
只见远处黄泥色的长河自西北方向浩荡游下,汹涌的水势像是随时要冲上岸边。
堤坝总体是灰白色的,夹杂着土黄色的裂痕。
衣衫齐整的难民正弓着腰,动作迟缓地往裂痕中填塞泥土。
这景象,赵沉玉一看便皱起了眉头。
难民们见着赵沉玉和沈博雅来了,迟缓的动作都停下了,只呆呆地望着这边,惹来了一旁小吏的连声催促。
那些难民听到催促,立马上手接着做,但身子不停地发抖,面上带着恐慌之色。
旁边的小吏却是没有像赵沉玉想象得那样动手挥鞭子,而是不停催促着。
王长史见状,瞟了一眼正凝视着堤坝的赵沉玉。
她的视线扫过赵沉玉干净整洁的衣衫,尤其是在绣着华贵花纹的鞋履停了一瞬,放下心,转向沈博雅笑道:
“沈大人,这便是历江目前的现状,其他的地方大抵与这相似,只是距离稍远,便先瞧这儿。”
沈博雅眺望着堤坝问道:
“朝廷拨下款项已久,为何这堤坝还是修建如此之慢?”
王长史为难道:“实在不是我等不尽心,而是这些难民泰半跟着李大人走了,即便是留下的,那心也跟着李大人去了,都想去建功立业。”
“且这些难民实在好吃懒做,知晓朝廷有赈灾,便每日敷衍了事。”
赵沉玉听着这话就觉着矛盾极了。
沈博雅移开视线,顺着问道:“这些难民现如今安置在哪?”
王长史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庄子,状似痛心地说道:
“鄂州府城地势高,但可安置的房子不足,下面的一些空置的小县城房子倒是多,但地势低。”
“这难民们睡着不安全,我们也不放心,以是各官吏都将自家的庄子拿出来,安置他们了。”
沈博雅听着,神色冷淡地点点头。
赵沉玉却是转过头瞧着那王长史。
她并后边的的官吏俱是衣着简朴,精神饱满,像是随时要下去视察和救助的青天老爷一样。
她们好似时刻注意着赵沉玉,一见赵沉玉望了过来,纷纷温和友善地笑着回礼。
后边那名斯文俊秀的许司马是一名男官,长相不赖,仪态端庄。
他刚刚还悲悯地望着底下的百姓,注意到赵沉玉的视线,他立刻脊背一挺,长叹一声,好似很心疼底下的百姓。
而后他边摇着头,边缓缓望过来,对着赵沉玉露出一个勉力至极的清俊笑容。
赵沉玉一看到,就觉着这一切实在矛盾至极。
旁边的沈博雅还在和王长史你来我往地互相试探着,赵沉玉已等不及了。
水泥会一批批地运过来,紧跟着她们到鄂州。
晏星奔也表示会去江南本家,将三万两银子全部换成同等的粮食和布匹等运过来。
因此赵沉玉想现在便下去瞧一瞧堤坝的情况。
赵沉玉弯下腰,毫不顾及礼仪风度地将自己的外袍除下,露出里边便于行动的玄色衣裳,而后将外袍对折几下递给芒夏。
芒夏接了外袍,便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旁的王长史时刻注意着赵沉玉的举动,见状立即出声道:
“殿下这是呆着闷热了吗?”
“不若上马车,车内有冰鉴,殿下会凉快许多。”
赵沉玉正蹲着身弯着腰,两手提绳,将自己的裤子扎紧,闻言,想到自己这一行人一路上的待遇,眉头顿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王长史真是愚昧至极。
赵沉玉性子直,对着赵归安都能耍脾气,此刻想到一些猜测,更是生气。
她懒得应付,边扎裤脚边冷着脸说道:
“不必,我是要下去瞧一瞧堤坝,王长史有事与沈姐姐说便是了。”
说完,正好芒夏拿了长靴过来,就要蹲下身给赵沉玉换鞋。
赵沉玉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行为,直接接过长靴丢到地上,而后左脚踩着右脚的后跟,将脚下的鞋子脱下,扶着芒夏自己穿鞋。
王长史看着五殿下自顾自地做着事情,即便换鞋也自己来,没有一丝丝的娇贵。
而她旁边那名沉雅少年竟然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顺从地搀扶着五殿下,便心下暗道:
糟了!
王长史眼见着赵沉玉已经换好鞋子准备下去了,一身简装朴实无华,转而朝着许司马使了个眼神。
许司马会意地上前,自见了第一面起,他早便想攀上这五殿下了。
此前他还觉着前边来的李大人是个好归宿,但无奈李大人冷面无情,来去匆匆,没机会下手。
只余下一个吏部来的钦差,可惜了,也是一个死脑筋。
见着五殿下的第一面起,许司马便已经在心中浮想联翩了。
他会勾着殿下颠鸾倒凤,在各种地方求得殿下的欢爱。
一想到那双潋滟生辉的眼眸中倒映出他布满潮红汗珠的脸庞,他便止不住地浑身发颤。
此时他缓步上前,款款笑道:“底下脏污,旁人忙碌,殿下去了也没甚好看的。”
“这堤坝向来是由臣监工的,不若由臣为殿下讲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