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东华门,出示了令牌后,便入了皇城来到了东宫。
此时正站在书房台阶下垂首静立,等待召见。
晚香推开门,一眼便看到辽阔无垠的夜空下,影影绰绰的树株,屋前平坦的石板路上,一位看着清秀可爱的黑衣少年正安静地站在那。
在黑沉的夜色下,他独身站立着,呼出的气息几近于无,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极易让人忽视过去。
一旦将视线投注到他身上,便会感受到他看似单薄瘦弱的身躯里,充斥着野兽般的力量和眼底深处的残酷。
真是一个极其幸运的人啊。
幸运得让人嫉妒。
阿茶听到声音,和那侍从的脚步声,便抬头望去,正对上那俊秀侍从的笑,笑意不达眼底。
晚香站在高几阶书房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阿茶,温和地笑道:
“太女殿下召见,请吧。”
说着,侧身让了一个位置。
阿茶上前走入书房,与之擦身而过。
书房里简朴至极,正中间的中厅摆放着会客见的桌椅,旁的里间是一张瞧着简单,却极其名贵的檀木桌椅。
蜡烛点的不多,在里间的书桌旁点了四支,明黄的光只照亮了里间的书桌附近。
赵归安就坐在书桌前,就着暗淡的烛光,垂着眼看着手中的奏折,背后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
阿茶只一眼,便极其快速地低下头,没有走进里间,而是跪在中厅汇报:
“禀殿下,五殿下今日……”
寂静的书房里,只有阿茶清亮的少年音,再无其他声响,外头的庭院里也寂静无声,仿佛一座孤岛。
虽然已经听李流照汇报过了,但也不妨碍赵归安再听一遍。
二人汇报的重点是不一样的。
李流照除了沉玉的事情,还要注意着皇女府的众人有无异样。
而阿茶与阿瑶只看着赵沉玉的一举一动。
“五殿下言道:其他的金吾卫可还是穿着旧的长靴?那长靴实在太硬了,只有我的换了吗?”
中厅内的少年仍然在流利地汇报着赵沉玉说的一字一句,说了许久,才说完,俯首磕了一礼,便安静等待吩咐。
昏暗的烛光将赵归安的影子映照到后面的书架上,因蜡烛没有罩上灯罩,所以被风吹着一阵摇晃,连那影子也晃动着,极其不平静。
许久,赵归安终于开口了,轻声说道:
“去母皇那吧。”
阿茶也习以为常,应下后便恭敬地面对着赵归安退出书房,直到站到了门外,才转身去往紫宸宫。
赵归安沉默了一会,点了晚香传了一道令——
着令尚衣局于半旬内,赶制出朝中十六卫的新制服。
此前的卫服,因十六卫的人多需锻炼、站岗及巡逻,因此所使用的面料都是比较耐造的,连鞋底也刻意往硬的缝制,就是为了能穿久一点。
而今的新制服,样式不变的,但衣服鞋子的料子,可得换舒适点的。
晚香传完令,再回来时赵归安已经歇下了,晚香便也去休息了。
半旬后,天将露白,先是淡蓝,紧接着是烈焰的朝霞,强势地烧破这片黑夜,纯洁的蓝与白紧跟在后,布满天空。
赵沉玉点完卯,准备走时,被人叫住了。
“殿下——”
赵沉玉回过头,就见那金吾卫朗笑着望着她说道:
“今日尚衣局为我等赶制了新的卫服,殿下记得使人来拿。”
赵沉玉点头谢道:“多谢提醒,我散值时来拿可行?”
“自是可以。”那金吾卫一口应下,笑容爽朗。
赵沉玉说完,便同程衔青一同出了金吾内府。
这半旬的巡逻让赵沉玉已经渐渐适应了长时间的行走,脚底也长出一层薄茧。
得亏赵沉玉没有让春分他们几个伺候沐浴的习惯,不然他们见了,必定会大呼小叫心疼不已。
只是人群的目光……
赵沉玉面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快步走在宫道上。
这半旬里,她不仅脚上长了茧,还学会了戴个面具。
自赵沉玉当值以来,官员都扎堆在赵沉玉离开金吾卫府后再去点卯,就是为了见赵沉玉一面。
他们也想理智对待,强忍着不去见五殿下,但仅一日不见,他们便茶饭不思,夜不成寐。
所以他们就干脆不再挣扎了,而是相当坦然地看着。
就看了怎么了?食色性也,又没想干什么,看看不行吗?
可他们并不知道,有时不得体的目光与注视,对于别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或者说,是一种骚扰。
赵沉玉没走几步,一位熟悉的娃娃脸官员看见赵沉玉,眼睛一亮,大步走了上前。
“早,阿玉。”
梁晚熟门熟路地打着招呼,然后掏出一包糕点,笑眯眯地塞到赵沉玉的手上。
赵沉玉一见到梁晚,面上的笑都带上了几分真心,立刻欢喜地回道:“早,阿晚。”
梁晚是那日带她寻金吾内府的女官,在刑部当值。
后面的早上总会碰到她,回回都相当热情地与她打招呼闲聊,好几次带了她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给赵沉玉品尝,极其美味。
赵沉玉熟悉地接过糕点,放入腰侧的小包包里,与梁晚边走边聊,一边聊着,一边熟练地摆手拒绝其他人递上的各种早点。
“不必了,我已食过早膳。”
赵沉玉拒绝了眼前这名文雅男官的早点,无视了他黯淡的眼眸,扭头与梁晚告别,马不停蹄地走出朱雀门外。
朱雀街外依然人山人海,已经发展成满京城最热闹的大街,铺子的租金和地价不断攀升。
赵沉玉很是好奇,曾悄悄问过程衔青,得到的数字让她也不免倒吸凉气。
毕竟赵沉玉除了那个话本的分成,便再无俸禄以外的其他的收入。
想到话本,赵沉玉的视线移到旁边的书局上,引得里头的书生们不禁挺直了腰板。
看是不敢光明正大的看的了,他们还记得,在殿下当值第二日时,昨日的见过殿下人和闻声而来的人拥挤着,将朱雀大街围堵得水泄不通。
没等多久,朱雀门里就有许多身影出现,但却不是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