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台下保持着如出一辙的起身的姿势,像是顶礼膜拜般,目光狂热地看着台上那漫不经心的赵沉玉。
她出神发呆时,身上总有一股不容于世的疏离感,令人心驰神往,盼她垂下眼眸,投来一瞥。
又怕惊动了她,下一秒就要抽身离去。
五殿下,实在不像此世中人。
无论是身型容颜,还是品行修养,都独特而无可替代。
此时此刻的朝臣们才明了,为何只是一场宴席,自家的儿郎女君们都纷纷转变了自己想法。
这样的人杰,莫要说一场宴席了,只是一眼,就知道绝无可能做出任何哄骗之举。
沈博雅也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在那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容颜中沉迷不已,险些无法自拔。
但终究还是十几年的感情加上那一丝丝的理智,使得她低下了头。
她不敢再看多一眼。
两仪殿内依然一片寂静。
莫要说那群老狐狸了。
即便是最察言观色的、人精似的内侍也久久不能回神。
太女殿下也不知为何,没有出声提醒。
沈博雅的理智回归后,便低声咳了几下。
“咳咳——”
这声音打破了两仪殿的寂静,也足以让那群老狐狸和人精们回过神。
她们都纷纷低下头,暗自平复着动荡的心绪。
台上的赵沉玉听到熟悉的声音,骨子里与好姐妹的深厚情谊一动,就把游离不定的心思拉回。
那熟悉的声音,好似沈博雅。
思及沈博雅现在有官职在身,此时应是也在朝上。
沈姐姐是生病了吗?
赵沉玉想到这,悄悄抬起头,担忧的目光便投注到台下的朝臣中,在那一个个低垂着的乌黑脑袋中寻找最熟悉的那个圆脑袋。
台下的朝臣仿佛能感应到赵沉玉的视线,此时身板笔挺,微微抬头,露出姣好端正的容颜,就连脖颈儿弧度也十分优美。
此时的朝臣们就像是后宫的妃子,期盼着赵沉玉能因她们的外形,而多看几眼。
不知为何,朝臣们此时思及赵沉玉与赵归安一同在台上这件事,便觉得恍若隔世。
不是因容颜而带来的不真切感。
而是一种熟悉的,让人想涕泪四溅的熟悉感。
仿佛上一辈子,太女殿下和五殿下二人也是如此,并肩而立。
而她们也如此在台下,对二人恭敬万分,报以最真切的忠诚与热血。
明明未曾见过五殿下,但她们总感觉今日一面,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友,又像是征战沙场十几年的老马,见到那依旧英姿勃发、容颜不改的将军。
她们感觉自己的血肉骨头里,都涌动着最激昂的咆哮。
这空旷的两仪殿,也不在沉闷死寂。
五殿下啊——
赵沉玉的视线略过一个个黑黑的脑袋,终于在文官中间几排找到那个格外熟悉的脑袋。
沈博雅敛着眉眼,嘴唇红润,看不出有什么不适。
赵归安看沈博雅不过轻咳一声,就将赵沉玉的思绪拉回,引走了她的注意,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一瞬间攥紧了御座的扶手,但很快又松开了。
赵归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的诸位大臣,从面上完全看不出她想刀了沈博雅的心。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旁的内侍也在沈博雅的咳嗽声中清醒过来,清醒后的她亦是低垂着头,不敢再看赵沉玉一眼。
想到这位容颜异常摄人心魄的尊贵殿下,即将得封离京,她的内心便涌现了一股不舍。
低落的心情再注意到赵归安的示意时,她立即高声传唤出去,内心还有点不真实。
这是……不封赏五殿下吗?
她的心因这一猜测,而雀跃着。
不知为何,她很想很想伺候五殿下。
仿佛五殿下才是她的主子。
赵沉玉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竟大幅度地抬头,向女主望过去。
赵归安的御座只比她的前了半个身,从正面看,几乎平起平坐。
因此赵沉玉很是轻而易举就看到赵归安那冷冽的视线。
她看上去像是做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决定,眉毛都不动一下。
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她走吗?
赵沉玉难以置信。
面对这炙热的视线,赵归安仍然无动于衷,直至台下有一位大臣出列。
“御史中丞 臣 左克有事启奏。”
这名出列的御史中丞身型挺拔俊秀,眉眼文雅,周身气质却是格外的严肃凛然,硬生生使她看上去老了几岁。
这让赵沉玉有些惊叹,年纪轻轻竟能坐到如此高的职位。
希望她能提起封号这件事。
赵沉玉心中有了小小的期盼。
两旁的大臣们却是没那么乐观的心态。
这左御史可是朝堂上最冷最硬的臭石头,任凭哪个大臣搭话邀约,俱置之不理。
连一点面子情都没有,直接冷脸无视,久而久之,自然惹得诸位大臣敬而远之。
而这位左御史,在出列之际,视线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台上的五殿下。
再看她此时此刻的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知道准没好事!
无数的视线集中到她的身上,这名左御史向来都视若无睹。
但此时,她感受到台上那少女期盼的视线,本想冷硬禀报的话,到了嘴边竟然柔了些许:
“台上御座,历属陛下与太女殿下,此时五殿下与太女殿下同坐,怕是有些不妥……”
殿中一片寂静。
傻子都看得出来,是太女殿下授意的,左克竟然还敢挑到太女殿下身上。
一时间,朝臣们对这块臭石头敬佩不已。
但同时也有些不满。
是闲着没事干,还是最近的京城太风平浪静无事可奏。
竟然将矛头直指第一天上朝的五殿下。
不就是一时间站错了位置,还上了代表着皇位权势的凤台嘛?这有什么?
台上的赵沉玉听到这不仅没提封号的事情,还来指责她,瞬间失望地移开了视线,有些闷闷不乐。
台下的左克像是感受到赵沉玉的不悦,内心不知为何有些心疼,连忙补充道:
“许是礼部失职,因此五殿下不知,一时走错了位置,他日上朝时,殿下必不会重蹈覆辙。”
听到这句话的朝臣们接收到今日份的第二个震惊。
一直以来在朝臣中流传的即便天塌了、公猪生崽了,都不可能发生的两件事。
一是太女柔情。
二是左克服软。
今天都让她们见识到了。
外头的天此时是不是塌了?
庄子上的公猪是不是生崽了?
她们心中万般怀疑震惊。
一旁的礼部尚书早在左克开口挑错时,就知道这把火迟早烧到她身上。
不是她派官员去教授,而是太女殿下不许。
当初她内心还在猜测,也早料到朝堂上必会有大臣指责,她也做好替太女殿下背黑锅的准备了。
毕竟她总不可能在殿下面前,澄清自己提醒过却被驳回的事情。
但她没想到,点火的不是太女殿下,而是左克。
这真是……
此时想到五殿下可能真的会误会,礼部尚书有那么瞬间的冲动,想出列自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