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鸡鸣划破漆黑的夜空,露出一抹鸡肚白。
“初七,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收拾收拾起来吃饭,跟我上庙上。”
“娘,这才几点啊,天还摸黑儿呢。”
在我娘眼里只要是鸡打了鸣就是该起床的时间了,我艰难地爬起,擦了擦眼屎,习惯性地带上了眼镜,穿着大裤衩走出了东屋。
农村的灶台就搭在一出屋的门厅里,打眼一扫,饭锅里粘稠的大茬粥(东北农村的一种粗粮)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油锅次啦作响,是我娘在炸野菜丸子,我顿时食指大动,这吃食便是我的最爱了,至于猪肉啥的除了逢年过节,以我家的条件很难吃得上。
“娘,要么说我爹娶了你是他的福气,这手艺顶上镇里的饭馆了!”我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嘟囔着。我的酒鬼老爹此时正在推杯换盏,脸喝得通红,多日未曾修剪的胡须已经数寸长了,活脱脱一个短髯红脸关公。
“你这小王八羔子,要不是老子你能活到今天?你娘跟了我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老爹吧唧着嘴骂道。
我娘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没接受过太多教育,脑子里还是封建社会时那种女子要三从四德的刻板想法,听着我爹的骂声,她反而觉得无比安心,逆来顺受大抵如此了。
“初七啊,一会儿去鸡架里看看,咱家老母鸡下蛋没,我这攒了有二十个,一会儿给你姨奶拿去。”
“咯咯咯…”我吃完饭过后,来到了我家鸡架前,那只黄色的老母鸡正在孵蛋,还有一只羽毛鲜艳的大公鸡,冠子很大,这只大公鸡对我极其不友好,小时候还趁我拉屎时啄过我屁股。我将其赶至一旁,它扑闪着翅膀与我斗了起来,我将它放到了鸡架外面它这才罢休。我伸手从窝里抱起了老母鸡,里面四枚带着鸡屎的蛋映入眼帘,
“不好意思了!”我一股脑儿把它的家底掏空了大半,只留下一个鸡蛋,以便它以后还会在这下蛋。
提着我娘攒的半筐鸡蛋,我俩就腿着出发了,(也就是走着去)庙呢,距我家不远,走路也就半小时,举行庙会的地方叫庙沟,那沟里有一个道观,便是大家祈福求卦之所了。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去庙会,因为庙会上有卖各种糖果,冰糖葫芦,还有说书人讲故事,后来眼睛的事儿不小心被同村小孩说了出去,大家都来像看怪物一样看我,自那之后便不爱去了,我愈发的讨厌特别热闹的地方,我也希望我和普通人一样,但是不能。
“糖葫芦!山楂的,草莓的啥都有嘞!”
“话说这年逾六旬的李老汉娶了他从小养大今年年方二八的女儿,有伤天理啊!各位看官听我细细讲来…”说书人眉飞色舞地卖弄口舌,小贩的吆喝声,小孩的哭闹声都一股脑的塞进我脑子里,我顿时一阵头痛。
“唉,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汪,汪,汪!”突然一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的大黑狗蹿到我面前,冲着我呲牙咧嘴,我正是心烦,一脚便踢在了它的屁股上,黑狗吃痛嗷呜一声一夹尾巴跑开了。
“初七啊,你找个阴凉地方呆一会儿,娘去观里拜一拜,找老道长给你卜一卦看看你啊啥时候能动婚。”在农村像我这个年纪不上学的早该开始研究传宗接代了,我哥抛家舍业,这重担一下子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嘁,那几个老道士?娘,别去了,我经常在咱镇上的网吧看见那几个老杂毛,抽烟喝酒,找女人啥不干,信他们的话,不如相信那狗会说话!”我伸手指了指那刚刚被我踢走的大黑狗,此时它正在不远处望着我,静静地。
“别瞎说,好了,你不愿意去就在这等我。”
说罢,我娘便紧了紧那碎花汗衫,走进了道观,来往的香客并不少,都是十里八村的人,也偶尔会有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我统称他们为“傻老冒”,自从我发现自己能看见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后,我信这些,但是这些招摇过市之辈,我也能一眼看出了。
我找了个树荫,搬块石头坐下,百无聊赖的刷起了手机,视频里的性感美女让周遭炎热的天气也清凉了许多,仿佛也隔绝了这喧闹的世界。我正是青春期,对女性的幻想也越来越多,但是转念想想自己的家庭条件,又狠狠地甩了甩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抛之脑后。
“初七啊,走吧!”娘看起来很开心,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怎么了娘?怎么这么高兴?”
“哈哈哈,初七啊,道长说你明年就能动婚,还会找个大屁股好生养的女娃!”
“娘,说吧!你花了多少钱?”我知道这帮老杂毛又把我娘骗了。
“不多,不多,你就别管了,走,咱去看你姨奶去!”我娘很是开心,我也不忍打搅她老人家的雅兴,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她朝山沟里走去。
“姨娘!桂芬来看你了!”我娘大名叫胡桂芬,一个充满着年代感的名字,虽然名字不甚好听,但是她年轻时很漂亮,束着的大辫子直直垂到脚跟处,当年喜欢她的后生从村头排到了村尾,也不知道我那酒鬼老爹怎么将她骗回了家。
“桂芬啊,哎!初七也来啦,快让姨奶看看,都长这么大了。”我姨奶比我奶奶小十岁,也有七十二岁高龄了,但是身子骨还不错,她常年劳作,手上满是粗糙的老茧,刮的我脸直疼。
“姨奶,最近身体还好吧?这季节地里的活也都忙活完了吧?”我握了握她的手。
“老婆子好得很啊,有你二叔帮忙都忙活完了。初七也壮实了,长高了。”姨奶看起来很开心,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
“您老人家怎么这么开心啊?”我娘上去扶住姨奶。
“这不是你们娘俩来了嘛,加上你二叔马上要娶媳妇啦!”姨奶冲着我说着,笑容更加灿烂了。
我这二叔今年三十五岁了,在农村是正八经儿大龄未婚青年了,姨奶家在农村算是条件还不错的,早些年做了点小生意攒了些钱,后来丈夫因病过世,剩下我姨奶带着俩个儿子,老大早早就结婚分了家,去了城里。这老二么,人老实本分,也淳朴能干,照理来说应该不难娶一房媳妇,但是就是长相太过于…怎么说,又黑又胖,身高仅仅一米六左右,体重却达到了二百斤。
“来,快进屋!”姨奶热情地招呼着我和我娘进屋。
因为人烟稀少,傍山而建,姨奶家的平房蛮大,看上去足有一百七八十平,院子里的菜也种的十分整齐,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大门前。
“二牛啊,你嫂子带着初七来了!”
我二叔我见过不止一次,他为人木讷,不善言辞,但是心眼很好,对我也是很照顾。
“嫂子,初七。”二叔短粗的指头在头上捎了捎。
“你们吃苹果。”二叔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墙角蛇皮袋子里掏出几个发黄的苹果,递给我和我娘。
“二牛叔,听我姨奶说你要结婚啦?是谁家的姑娘?”我接过苹果啃了一口,搂住他邪魅一笑。
“嘿嘿,是,是丰源村李老汉家的女儿。”我二叔黑黑的脸此刻透着红,说话本就不利落,因羞更嗑巴了。
“李老汉?李老汉,怎么这么熟悉呢?”我总是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
“姨娘,那姑娘长得咋样?”我娘也凑过来问。
“哎呀,那闺女长得可俊了,特别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最主要是屁股大好生养啊!”我姨奶笑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我知道她很满意这门亲事。二牛叔也在一旁嘿嘿傻乐。我也打心底里替二牛叔高兴,娶一房漂亮媳妇又何尝不是我的心愿呢?
傍晚,日头也渐渐藏到了青山之后,热闹的庙会也散了,小山沟再次恢复了平日的宁静,姨奶家也开始生火造饭,大烟囱冉冉冒着白烟,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我和二牛叔一人喝了三瓶绿棒子啤酒,醉醺醺的,此时的我好像体会到了我那酒鬼老爹的乐趣,突然尿意汹涌,我走到屋外一个草丛边解起手来,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看见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向我款款走来,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她的身躯十分曼妙,肌肤吹弹可破,好似那纯洁无暇的初雪。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突然传来的女子声音让我猛地打了个激灵,酒意一下消了一半。摘下茶色眼镜,揉了揉眼,那女子又好像从未出现。
“初七!干啥呢!回来喝啊!”
二牛叔好像也喝多了,不似平常那般沉默寡言,一直在跟我说些他工地上的琐事。我也乐得做一个倾听者,那晚我俩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幽怨的女声久久徘徊不散…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