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怔怔看了菱荷半晌,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恍然。
倒是菱荷见她半天不说话,一时间有些担忧,“小姐,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云苓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没有,你很好。”
“正好,你月牙姐姐是个最懒散的,平时多跟她讲些这种事情,她都不愿听,你本就聪慧,日后有你在折颜轩守着,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不必受欺负。”
菱荷登时满眼雀跃,认真地朝着云苓道:“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云苓轻笑一声,转身道:“行了,去找大哥吧,那理由搪塞不了他太久,一直不去,他八成要担心了。”
行宫门口的闹剧告了一段落,随着云苓的离开,只剩下无数路过的宾客对江淮之两人的窃窃私语。
江淮烨走的不远,云苓找到他的时候,正瞧见他站在走廊,凝着眉头似是在听框景背后的动静。
她有些疑惑,便也示意几人放轻脚步,慢慢走到了江淮烨身后不远处。
刚一走进,毫不避讳的议论声就传到了云苓的耳边。
“瞧见了吗?刚才打招呼的那个,还穿得挺庄重的,不就是永安侯府大房的长子吗?!”
“是吗?听说他不是在外放,怎么突然回来了,难怪我说看着面生!”
“啧!你说这位大房长子,知道这庆功宴庆的是什么功吗?那山匪里头,还是板上钉钉有他的三叔啊!”
“你说这世道,真是什么场面都能瞧见,外甥来庆功宴给舅舅奔丧了!”
这话一出,那帮人随即笑成了一团,江淮烨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
“多半是装糊涂吧,我听说孟家还去永安侯府大闹了一场,说是为着两家和离一事,孟家老爷不答应……”
“那自然不答应啊!这山匪之事还未清算完,只是算他们孟家命好,那不成器的三儿子当场死了,不然要是再审讯出什么,岂不是更加完犊子?如今也只能扒着这还算富贵的亲家,不然真的到独木难支的时候,还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呢!”
“我是江家,我还能优柔寡断拖这么久?早和离了!这一出闹得,只怕是日后大房的仕途难走啊!”
“可不是吗,我记得大房的那个江志忠不是还因为贪污舞弊陷在狱里吗?如今又来了一个万恶不赦的山匪母家,别被圣上想起来撤职,都算命好了!”
“切,我看也快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外头来人了,咱们先去那边喝茶吧,关心那点子破落户做什么?”
……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一点声音被淹没的风声中,江淮烨仍旧站在原地。
身板笔直,脸色苍白。
云苓站在原地欣赏着江淮烨黯然凋零的身影,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意。
带江淮烨来宴会的第一个目的,显然已经达成了。
安稳地困在永安侯府一隅,又如何能深刻知道外头到底是如何看待孟府,看待他们这江家大房?
江淮烨这种聪明人,不把他逼到走投无路,又怎么能期望他铤而走险呢?
“大哥?大哥!”
云苓连着唤了两声,才唤回了江淮烨的神志。
他回头的一瞬间,眼里还带着一丝落寞的恍然,只一转头又变成往日那副阴郁莫测的模样。
“弟妹何时来的,怎么我都没听到声音?”
他试探的眼神落在云苓身上,俨然已经带上了一丝怀疑的打量。
云苓倒是坦然,“来了有一会了。”
她指了指方才那几人离开的方向,主动劝慰道:“大哥还是莫要把那些流言太放在心上,咱们永安侯府是一体的,一家人守望相助,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房落难的!”
江淮烨垂着眼眸,企图从云苓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他冷不丁开口问道,“你带我来这宴会,别是存着故意让人奚落我,叫我难堪的心思吧?!”
云苓登时满脸惶然不敢置信的模样,开口也带上了一丝愠怒。
“大哥怎能如此想我?怎么,倒是我自作多情,白费好心了不是!”
她瞪着江淮烨,话语间也有了些不客气,“孟家出了山匪一事,官场上谁人不晓得,等大哥一上任,多的是冷言冷语,用得着我费心思带大哥来宴会上听消息?”
江淮烨脸色一变,心知云苓话说得虽然刻薄,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山匪一事木已成舟,除非他永世不为官,不然早晚要面对这些风言风语。
只是他面上仍旧冷哼一声,“你分明知道这庆功宴所为何来,还要主动跟祖母说要带我一起来,能安什么好心?”
“才跟孟家闹了那么一出,谁能信你突然这一招是真心想帮大房?”
“大哥既然看得这么明白,那怎么还答应跟我一起来了?”
云苓轻哼了一声,语气里的讥讽也毫不掩藏,“我不是好人,我存了坏心思,我坏事做尽,我没安好心,那大哥可以不来啊,我求着你了,还是祖母拿刀逼着你了?”
江淮烨一噎。
“不还是放不下这席面上能结识大官的机会吗?”
云苓冷笑一声,“说得这般大义凛然,我瞧着大哥也没多清高。”
江淮烨脸色愈发难看,“你……”
“哟,这不是江家三少奶奶吗?几日不见,倒是愈发跟娇花一般了!”
油腻猥琐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还未瞧见人,由内而生的厌恶,就让云苓下意识一颤,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
江淮烨离得近,自然也能看见云苓细微的变化。
他疑惑地转头看去,瞧见眼下朝堂正冉冉升起的新贵林重,脸上带笑地朝着这边走来,那一双眼睛犹如见了腥的野兽,直勾勾盯着云苓。
祖母前不久刚刚跟他提起的话,瞬间涌入江淮烨的脑海。
似乎之前云苓跟大房结下梁子,就是因着大房江孟氏为了救江志忠,把云苓送到了林重的床上……
看着如今林重对待云苓的态度,俨然一副垂涎欲滴的色中饿鬼模样。
江淮烨眼珠子咕噜一转,朝着林重拱手一拜,“下官江淮烨,拜见林大人。”
林重眼睛还盯着云苓,手下随意朝着江淮烨一朝,“起来吧,这里也没什么人,无须多礼。”
“少夫人,近日可好呀?”
那股恶心感,自从林重出现在面前,就翻涌着要从云苓喉咙喷薄而出,她只能勉强按住胸口,朝着林重微微躬身。
“云苓,拜见林大人……”
话音未落,林重连忙上手要去扶,“哎哟,免礼免礼,少夫人怎么跟我这般客气?”
眼见着那油腻的胖手,快要挨到自己,云苓连忙后退一步,态度多了一丝警惕。
“多谢林大人。”
“只是云苓乃是有夫之妇,在外还需谨言慎行,不然一时不察,落人话柄,可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着云苓一副躲避不及的模样,林重心底暗骂,好一副装模作样的婊子嘴脸!
之前揽星阁在沈隽怀里不是百依百顺吗,怎么在他这装什么贞洁烈女了?
左不过是以为自己傍上了一个大靠山,在这里目下无尘,装清高罢了!
他这般想着,心里冷哼一声,真当沈隽是什么良人了。
盛京城最显赫家族里最出息的小辈,日后娶的不是公主郡主,那也是世家贵女,一个已为人妇的商贾之女,左不过就是玩物罢了,还拿乔上了!
他得罪不了沈隽,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妇人了?
林重收回手,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本官记着江三少爷不是已经被圣上赦免归家了吗,怎么今日少夫人参宴却是跟着大房的叔伯一道?”
他眼珠子一转,斜着眼看向云苓,“我听闻三少爷这次回来带着一个已经身怀六甲的外室,看得如珠如宝,别是有了新人,就不闻旧人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