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强撑着把折颜轩剩余事情安排妥当,云苓实在扛不住,身子一晃,骤然歪倒在榻上。
意识消失前,只看到月牙和江时栩都惊呼着朝着她冲来。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一个人躺在里间大床上,四周寂静无声。
云苓浑身被汗湿透,黏腻地扛不住,开口想喊月牙,一张嘴就被自己沙哑干涩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姐,你终于醒了!”
月牙转过屏风,一手端着药碗放到桌子上,一手拿着油灯,转身把房间的蜡烛点亮。
云苓清咳了一声,“我睡了多久?”
月牙点完蜡烛,端着蜡烛坐到云苓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口气,“终于退热了。”
“睡了四个时辰了,这会已经是三更天了,您都不知道,下午那会您有多吓人,说晕就晕,那额头烫的都能孵鸡蛋了!”
云苓听得好笑,一边接过药碗慢吞吞地喝药,一边随意问道:“其他人呢?”
月牙回道:“都安置到两边偏房养身子了,怜星未入夜就醒了,所幸咱们去的及时,棍子还未伤及筋骨,只是皮肉伤,大夫说养个半月就能好了。”
“江姑娘也好了些,只是没有雪莲一时半会醒不了,小少爷守了您一下午,才起身去瞧她,我去告诉他,小姐醒了!”
云苓连忙拉住月牙,摆了摆手,“算了吧,他也忙活一天了,那么小一个孩子,又受了惊吓,让他早点休息吧。”
月牙略一思量,便也没有坚持,重又坐在云苓身边,趁着她喝药的功夫,朝着外头窗棂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凑到云苓身边,压低声音道。
“二房出了大动静了!”
云苓神情平静,显然早已猜到了会有这一朝,她抿了一口药,被哭得直皱眉,才随口问道:“喜姨娘被赶走了?”
“岂止呐,连二太太身边那个往日最眼高于顶的丫鬟司琪都被撵走了,人牙子连夜进的府,连着喜姨娘和那几个二太太跟前丫鬟一并发卖了,只说是手脚不干净,编排主子瞎话。”
云苓冷笑了一声,“没闹?”
“怎么可能不闹?”月牙说起八卦,兴奋地两眼发光,“尤其喜姨娘闹得最厉害,连着她那个受宠的庶女,又哭又笑的,还嚷嚷着要二夫人赔她儿子的命呢!”
“被二夫人塞了一嘴抹布,直接给她卖到花子胡同,当只能接待马夫走卒,乞丐劳役的娼了!”
云苓喝药的动作一顿,半晌才一口把药喝干,接过帕子擦了擦嘴。
慢声道:“也太狠了,好歹喜姨娘当初当通房也是为了帮二婶固宠,主仆情分一场,怎么弄得这么难看?”
月牙也有些唏嘘,“下人们传话也说,往日都以为二夫人不似大夫人粗野,也不像三夫人清高,往日瞧着和和气气的,没想到背地里手段竟然这般阴毒,实在是……”
她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又叹息了一声。
“连司琪这个往日瞧着深得她宠信的丫鬟,也一并卖去了勾栏,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错,怎么非要把丫鬟们往死里糟践呢?”
云苓擦干净嘴角的药渣,才淡淡道:“外头人都说我婆母是妒妇,霸占着丈夫,至今容不下一个妾室,我看二婶才是真真正正的毒妇。”
“一边流水一般的妾室往屋子塞,全了她识大体,知礼数的名声,一边暗地里用尽阴毒手段,又是打胎,又是害命的。”
她冷笑一声,“你瞧她发落人都是尽数往毁人清白,污人名声去的,之前天天看着一茬又一茬的漂亮丫头,怕不是心里早就恨毒了。”
月牙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嘀咕道:“在她身边当丫鬟,可真倒霉!”
云苓嗤笑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她遭报应的时候。”
她转身拍了拍月牙的手,“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月牙一愣,连忙道:“小姐,大夫都叮嘱你得好好在屋里歇息两日,你这刚刚退烧就出门,万一又烧起来怎么办?”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微变,盯着云苓犹犹豫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位……那位虽是受伤颇重,但怜星治疗有方,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好,您不用担心了……”
云苓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月牙的意思,登时哭笑不得起来。
“谁跟你说我是担心他才出去的?”
月牙狐疑地看着云苓,显是半点不信她的话。
云苓无奈道,“你忘了怜星说过的,时栩姐姐现如今只是靠药吊着,若是没有雪莲当药引,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天山雪莲只皇宫里才有几株,我不赶紧想法子,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月牙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给云苓道歉,云苓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弹了月牙一个脑崩儿。
“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成日在想些什么,我只是几次仰赖他搭救,欠了恩情,才有了这些牵扯,我与他无亲无故的,操心他做什么?”
月牙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我瞧小侯爷对小姐的态度,可算不得问心无愧!”
云苓一顿,轻声道:“我问心无愧就好。”
眼见着月牙还要开口,她连忙示弱道:“出了一身汗,我身上黏腻的厉害,你快帮我烧些水来,让我擦擦身子。”
月牙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担心云苓,只能认命起身给她烧水。
云苓瞧着她的背影,这才松了口气,倚靠在床头看着外头疏朗的月色。
那点月色的冷光柔柔地撒在云苓身上,犹如给她苍白的面容披上了一道皎洁的白纱,在被窗框切割错落的光晕里,镀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