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氏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要出声给自己辩驳,江老夫人却半点不给她机会。
“还有,锦娘现下是什么身份,无依孤女,贸贸然结亲,你想过满盛京城的人在背后要怎么戳我们脊梁骨吗?”
江楚氏还未开口,倒是一旁的江淮之率先沉不住气,一手接过春旭递过来的帕子,捂着脖颈上的伤口,一边朝着江老夫人嚷嚷。
“商贾之女都能嫁进侯府,锦娘为何不可?况且她刚立了大功,得了圣上的奖赏,日后还不知道有多风光,比那个除了几个臭钱什么都没有女人,不知厉害多少!”
江老夫人冷冷盯着江淮之,却见他半点没有停嘴的意思。
“再说了,在乎那些人做什么,自我出了事,盛京那帮混账没少在背后说风凉话,又能如何,如今得到圣上特赦,得了五品官的还不是我!”
他大手一挥,声音满是得意,“祖母你不必劝了,我意已决,休掉姓云的,迎娶锦娘一事,我定是要……”
“那你就给我滚出永安侯府!”
江老夫人声音不高,却带着慑人的威吓,一下震得江淮之怔怔地瞪大眼,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反而往日疼爱自己的祖母竟然这般训斥她?!
“既然你眼中没有我这个祖母,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还留在这做什么,早早带着你娘他们一起外出建府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淮之才恍然意识到江老夫人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被得意的喜悦冲昏的头脑这会终于冷却了下来,喃喃道:“祖母,我不是……”
“你还有没有半点脑子?”
江老夫人恨铁不成钢:“苓丫头她爹,说是江南首富,但谁不知道江南织造富可敌国,早就是天下第一皇商,朝中多少人见到了不都要客客气气喊一声云先生?”
“你张嘴闭嘴说得是什么昏话,这是能跟无依孤女相提并论的吗?”
她扫了一旁的苏锦时一眼,话锋一转:“锦娘,我知晓你懂事聪慧,此番能把淮之救出狱中,还让他得了官位,我代表整个永安侯府感激你的恩情。”
苏锦时连忙摆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淮之本来就是我的丈夫,况且救他也等于救我自己。”
江老夫人点了点头,“只是你在塞外久了,不知道盛京城的规矩,盛京,是我朝中枢之地,聚集世家权贵无数,永安侯府,不过是里头荣耀却又不够重要的一支。”
“西有文官清流左家,北有新贵勋爵程家,更别说,南方镇国公府,那更是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富贵!”
苏锦时眼神一动,下意识接话道:“镇国公府……是那个沈隽,沈侯爷?”
云苓拨弄着玛瑙珠串的眼神一顿,飞快地抬眼看了苏锦时一眼,又慢慢垂下了眼眸,正对上一旁江时栩好奇仰头的眼神。
他忍不住凑到云苓身边,小声问道:“是那个……大哥哥?”
云苓一愣,微微点了点头。
江老夫人偏头侧眼看向苏锦时,突然一挑眉:“你与沈小侯爷相识?”
苏锦时不知想到了什么,耳鬓染上了一丝飞红,有些不自然:“在……宫里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小侯爷,很赏识我的发明……”
她抿了抿唇,没再说下去,像是陡然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话题开启的不对,侧头的瞬间就隐去了鬓角的绯红,淡然道。
“我知道祖母的意思,以我的身份,在你们这里,确实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不会强求什么,只要淮之的真心在我这里,我不在意那些名分。”
云苓拨弄玛瑙串的手指一顿,陡然一挑眉,眼底突然浮起了一丝兴趣。
这副情态落在江老夫人眼中也有了狐疑,只是堂上耳目众多,她没有在细问。
只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一向是懂事的。”
她抬眸看向江淮之,瞧见他原本义愤填膺的神色,这会也已经冷静了几分。
“你未出事之前,也在官场待过几日,多在乎门第阶级,你心里应当清楚,当年要不是待得不顺畅,你又何必一意孤行,要在新婚日出征?”
江淮之喃喃半晌,到底最后还是没有吭声。
江老夫人这才慢声道:“我意思是,不如先给锦娘一个妾室的名分,一应待遇自然是寻常妾室比不及的,等到孩子落地了,再讨论其他。”
“再说锦娘肚子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大,到时候身子不方便,还非要她操劳什么婚礼仪式,万一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当真是哭都来不及!”
这话于情于理都是最为中肯的两全之策。
江淮之原本来祠堂大闹一场,就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自以为自己日后要建功立业,闯荡下了不得的功绩,自然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再加上本就对云苓有气,被江楚氏一撺掇,立刻五分变十分,当即要闹着休妻。
等到这会闹了一场,受了伤,才慢慢缓过劲儿来,意识到当下要是真的赶走云苓,方才是对永安侯府大大的不利,还不如等榨干她的利用价值,再好好折磨这贱妇。
只是到底心有不甘,忍不住低声念叨:“锦娘这么好,又给我怀了孩子,怎么是妾,好歹也该是平妻……”
还是苏锦时在背后扯了他一道,朝着他摇了摇头。
“至于孩子一事……”
江老夫人转头看着云苓牢牢把江时栩护在身后,半点没有退让的地步。
一侧的江楚氏到底还是受不了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孙子,“这孙子怎么也不成,我又不是没亲孙子,要别人养的,无亲无故地养大图什么,不行,我不同意!”
江老夫人眼里也是不赞许,然而云苓早已看穿了她眼中的意思,拉着江时栩朝着江老夫人盈盈一拜。
她本来哭音还未散去,一开口还能听出哽咽。
“祖母,今日种种您也瞧见了,我已无夫妻情谊傍身,再无儿女牵扯,这偌大的永安侯府,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江老夫人浑身一震,被云苓眼中的泪意弄得自己也鼻头酸涩。
“至少,时栩也是江家的血脉,不是么?”
半晌,在众人注目下,江老夫人还是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这孩子与你有缘,就跟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