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让月牙先去清点侯府马车的损失,自己去找京兆尹想询问孟建民一事,刚走到一半,就瞧见树荫下魏书意正抬头跟沈隽抱怨着什么。
这会人声鼎沸,到处是嘈杂混乱的声响,两人一时间没有发现云苓的靠近。
“可真行,小爷我在这拼死拼活半天,你倒正好捡个现成的!”
沈隽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肩膀,“知道你受累了,我特地让表姐准备了雪花酿,回去就跟你喝个痛快!”
“这还差不多!”
魏书意皱着鼻子,本来被哄好了大半,突然想到什么,又斜眼看着沈隽。
“对了,你那个朋友呢,没出事吧?还特特让赵晔来送信,弄得十万火急的样子,不是向来看不上那些靠着祖宗荫庇,坐吃山空的世家吗,怎么跟永安侯府结交了?”
沈隽垂眸把玩着腰间的环佩,“你不是亲手救下她了吗?”
魏书意没懂他的意思,皱着眉头道:“什么亲手?我连人都没见到,带着官兵包围南望山,就直接去救那个胆大包天的永安侯府三少奶奶……了……”
他惊愕地看向沈隽,“不是,你,哎,沈临安,你疯了?!”
沈隽没有吭声,手指一遍一遍拨弄着悬挂的玉铃铛。
魏书意却一下站起了身,压低嗓子,皱眉在他耳边道:“她可是有夫之妇!丈夫还是人人喊打的逃兵,当年在你手下就没少惹麻烦,你一个国公府年少有为的小侯爷,跟她扯上关系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话说得有理,却实在难听,沈隽实在是不想跟他多谈云苓,只随口敷衍道:“我自己有分寸,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怎么没瞧出来你的分寸?”
魏书意看出沈隽对云苓的维护,冷哼道:“区区南望山山匪,有京兆尹出面就够给他面子了,你非要火急火燎把我从生死场抓来,不就是怕她有个闪失吗?”
他上下打量沈隽半晌,轻笑一声,“宫里的景仪公主,外头的宁安郡主,还有那些数不清世家千金,可都只等着你一过弱冠就踏烂国公府门槛。”
“你可少做点荒唐事!”
沈隽终于不耐地蹙起眉头,“你胡说什么呢,我早已立誓独身终老,弱不弱冠有何干系?!”
魏书意切了一声,似乎极为不屑,“我倒要瞧瞧你能不能做到。”
沈隽懒得跟他多话,抬腿就往外走去。
云苓站在树下,垂眸平静地盯着自己掌心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看了几瞬,终究还是握紧掌心,大步朝着京兆尹走去。
“您意思是,让孟家人把亏空填上?”
京兆尹有些迟疑地看着云苓,少女一边拿着帕子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随意地点了点头。
“大人也看过账本了,孟建民亏空公账共计三千两,供状也写了,手印也盖了,这钱,总要有人还的。”
手上的血迹擦了半晌还是通红一片,帕子倒是血污不堪,云苓索性扔了,重换了一块新的。
京兆尹一时间有些为难,“但这手印……”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您也知道的,孟建民不识字,我是怕万一有人非要查里头底细,到时候就麻烦了。”
云苓侧头看着京兆尹一眼。
“您也知道的,孟建民虽是个不成器的,但他那个爹,到底是平南将军的副将……”
京兆尹犹犹豫豫,“再说,也是本官盖章允许保释他出狱,如今他出了事,本官也难辞其咎了。”
云苓听出了他话里话外隐含的抱怨,到底是当官的,半点不想有什么纰漏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她轻笑了一声,“大人写折子的时候,只说他暗中与山匪勾结,深夜被山贼救走,未曾想,利益没谈拢,狗咬狗,被山匪害了性命。”
“左右也没冤枉他。”
京兆尹一时间有些迟疑,“但当时确实是永安侯府大夫人花重金保释,下官这么写,若是大夫人闹起来……”
“不会的。”
云苓打断他,淡淡道:“谁会愿意承认自己花重金赎了一个山匪?”
瞬间京兆尹眼睛一亮,思路大开,愁云惨淡的眉绪也一下散了开,立刻张罗着喊人:“本官现下就叫人去找孟建民与山匪暗中勾结的证据!”
“去老吴那里找。”
云苓瞧着京兆尹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当年孟建民在外头鬼混的时候,就是在老吴手里当小弟,他那里应当有不少孟建民孝敬的好东西。”
京兆尹来不及细思云苓怎么知道这些消息,忙不迭地喊人去老吴房间里搜查。
手上的血迹怎么都擦不干净,云苓只能拎着帕子,想找一处有水的地方洗手,才找到南望山的厨房,就听到外头一阵嘈杂。
她一探头,就看到几个官兵围着李虎来回踢打。
“嚣张什么,还不是被我们跟狗一样拴在这里,有种你再叫试试看!”
李虎似乎伤得很重,这会被踢打的满头满脸都是血,却也半点没有屈服的意思,狠狠啐了一口。
“狗仗人势的东西,没有魏书意和那个小娘们,凭你们几个喽啰还想对付我?”
这话一出,愈发激怒了几个官兵,抬脚又要踹,冷不丁听到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
“官差大哥!”
云苓笑着走上前,指了指不远处的京兆尹道:“大人正到处喊人呢,听说是要搜罗什么证据,谁找到了有重赏,你们怎么还不去?”
官差都是往日与云苓相熟的,登时眼睛一亮,“哎,多谢三少奶奶提醒,我们离得远全没听见了,差点就错过了!”
说着几人正要过去争功劳,突然想起还被绑在一旁的李虎,一时间面面相觑。
又放不下那边的好机会,但是面前到底是南望山的老大,若是他有一个闪失,岂不是……
“没事,你们放心去,我在这边看着呢,左右他伤这么重,又被绑着,也不能怎么样。”
云苓笑得善解人意,“若是有什么不对,我马上喊你们,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几位官差对视了几眼,到底还是忍不住功劳的诱惑,朝着云苓一拱手。
“那就有劳三少奶奶了!”
眼见着几道身影远去,云苓正想着去厨房把手洗干净,就听到背后一道不阴不阳的男声。
“少他娘在老子这装好人,上了一回当,真当老子还会信你这臭娘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