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啊,耻辱啊!朝廷就这么放任建虏离去,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咱们大明成什么了?成了建虏的后花园还是牧场?”山东济南府一个酒馆内,一群山东士子群情激奋,正在大声讨论着什么,如果凑近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手上正拿着一份报纸,报纸的抬头赫然写着大江晚报几个大字。经过金圣叹和大江晚报报社全体同僚的运营,大江晚报现在不仅仅是在南直隶畅销,已经辐射到了周边的几个省份,虽然还没有全面铺开,但是在各个布政使司的首府,大江晚报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销售渠道,特别是酒馆和茶馆里面的说书人,对大江晚报爱不释手,因为有了大江晚报之后,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绞尽脑汁来编写剧本了,基本上只要摘抄大江晚报上的文章,然后照本宣科就行了,最多是加入一些夸张的表现手法和感情色彩,这样一来可是给他们省时省力了,所以以前他们会通过各种途径去购买大江晚报,现在好了,大江晚报在济南府公开销售了,就跟徽商总会的商店在一起,这倒是方便了这些说书人,不仅是他们,一般的士子和民众也可以通过大江晚报了解外界的信息了。
这只能说是时代带来的局限性,如果放在后世,报纸这种东西肯定是严格管控的,毕竟这可以大大影响社会舆论,但是在明末乱世,一方面是地方官府对于报纸这种东西不上心,他们都在忙着税收军饷政务之类的大事,对于报纸这一块基本处于忽视状态,就连朝廷的邸报他们也都不是每一张都看,更不要说民间的一些报纸了。所以徽商总会轻易就将大江晚报给带到了济南府,包括南直隶周边的河南、浙江、江西等地都出现了大江晚报的踪迹。大江晚报内容丰富,时效性强,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茶馆里酒馆里经常是围着大江晚报说道的人群,受限于当时的娱乐生活并不丰富,看报纸已经快成了中上层识字人士的一种时尚了,那些士子更是对报纸上的内容高谈阔论,以彰显自己的学问和志向抱负。
几个士子在酒馆里大声说话,很快引起了旁边客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只见其中一个士子接话道:“王兄说的不错,软弱无能,导致建虏如入无人之境,这还是大明的国土吗?”又一个士子起身道:“想当年张居正首辅主导改革,才让大明又复兴了一段时间,可是这朝廷的实力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照这样下去,大明还有什么力量北据建虏,西灭流贼?”“说的是啊,你们看这几期报纸上的内容,虽然是对战局的客观描述,并没有加入什么观点,但是我倒是从其中看出了一些门道。”开头说话的士子起身道。他这么一说,周围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一起侧耳倾听。只见他缓缓道:“我大明军队其实也并非是无人,只是朝廷并不能善用这些军队,比如大明至少有三支具备战斗力的军队,一支是辽东军,这个自然不用我多说,常年在关外跟建虏作战的部队,虽然连番作战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是底子在那里,还有军饷方面的支持,战斗力在大明军队当中算是强的。另外就是在西南跟流贼作战的军队,虽然流贼的战斗力不能说多强,但是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最重要的是作为军队一定要有实战经验,没有实战经验的军队就是花架子,西南秦良玉和地方土司的军队可能在装备上不如京师和北直隶的地方军,但是他们有跟流贼大规模作战的经验,可以这么说,如果能配置更好的装备,他们的战斗力还会上一个台阶,更不用说他们的实战经验已经遥遥领先大部分明军了。”
“有道理,说的有道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连酒馆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都没人听了,纷纷跑到这个士子那边去听听他讲的道理,搞得说书先生捶胸顿足,对自己的助手说道:“他娘的,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哪里冒出来这个毛头小子,跟老子抢饭碗。”助手道:“先生,这家伙的打扮应该是个士子。”说书先生道:“士子,士子怎么了,士子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可不管他是不是士子,他抢我的饭碗就是不行,你不知道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吗?要我看得收拾他一顿才行。”助手翻了翻白眼,自家这个说书先生他太了解了,每次都是放嘴炮,吹牛打屁最是在行,真要是让他上去把这个士子揍一顿,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说书先生在这边跳脚,那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已经没有人在乎说书先生的情绪了。只听那边有人问道:“那第三支军队呢?”只见姓王的士子道:“第三支军队还用说,当然是南直隶新军啊,这支军队的战绩我想就不用我来多做介绍了吧,大家想必都明白。”众人纷纷点头,青弋军的战绩在大明境内基本上是人人知晓,别的不说,就是十年前的京师保卫战,就已经是不得了的战绩了,更不用说这么多年南征北战所取得的战功,要不然刘毅也不能称为大都督、辽国公。
王姓士子接着道:“可是怪就怪在这里,按理说,这支军队这么能打,朝廷应该重用辽国公,重用这支军队才是,但是我们看到的情况恰恰相反,朝廷好像对这支军队并不怎么上心,或者更多的是另一种情感。”旁边一个商人打扮的人脱口而出道:“忌惮!”众人纷纷侧目,立刻将此人闹了个大红脸。王姓士子道:“这位兄台说的一点不错,我也觉得是忌惮,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事情数不胜数,就说咱们都熟悉的岳飞吧,直捣黄龙的大好时机,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秦桧乃是千古奸相,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背后的原因,忠勇之人得不到重用,反而要被自己人防范,建虏为什么这么能打,还不就是下面的军将有领兵统兵的权力,任何一个新兴的军事集团,势必都要给下面人放权,让他们放手施为,才能有好的结果,便若本朝太祖,手下有一帮能征善战的大将,这些大将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太祖用人得当,才能有大明初年的辉煌战绩,可是现在呢?”“好了好了,王兄,过了,过了!”正当王姓士子说的起劲的时候,身边一个同伴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这下说的有些过火了,虽然现在锦衣卫和东厂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不像以前那样全国各地都有暗探,但是济南毕竟是大城市,他在公众场合公然抨击朝廷也就算了,现在更是将矛头对准了皇帝,这要是被暗探给听到了,肯定是下狱问罪的下场。
王姓士子却甩开他的手道:“天下百姓,悠悠众口,岂是能直接堵住的,难道你不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朝廷敢做,我为什么不能说,就是不公,有强大的军队不用,猜忌忠良,这才导致了国事败坏,建虏是什么东西,但凡读过书都知道当年努尔哈赤不过是李成梁的家奴,一个奴仆现在竟然骑到我们大明的脖子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我说,安邦立国之本就是应该将对的人放在对的位置上,只要调集新军协防京师,北上北伐建虏,一定能为我大明解决后顾之忧。”“好!好!说得好!”众人纷纷鼓起掌来,对王姓士子的话表示喝彩。
“混蛋!你是什么人,竟敢藐视朝廷,口出狂言,跟我们走一趟。”正当众人气氛热烈的时候,突然人群后方一声断喝,众人纷纷望去,几个官差模样的人站在那里,好巧不巧,竟然是山东府衙的衙役,原来他们巡逻到这条街上,见到人员聚集,便过来查看情况,没想到正好听到了王姓士子攻击朝廷,为首的衙役立即站出来要抓捕此人。听众一哄而散,虽然方才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但是真碰到了衙役,谁也不敢跟官兵对抗,王姓士子的同伴都道:“我们掩护你,你快走吧,给他们抓去了,指定没有好果子吃。”一群士子组成人墙,硬是挡住了官差,这些官差也是头疼,他们要抓的是方才那个演讲的人,但是其他的士子他们不能乱动,毕竟读书人在明代的地位较高,鬼知道这群人里面有没有个秀才举人的,他们只抓首犯,不能动其他人,可是这些读书人组成人墙拦在前面,他们打又打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人就要逃走。王姓士子对同伴们道:“诸位今日的大恩大德我王肖武记住了,日后相见一定涌泉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