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走上前，在秦贤想把瓷器拿起擦拭时，轻轻按住瓷器。
秦贤顿了顿，没敢抬头看她。
以前在他心里，云梨就光华灼灼不敢直视。
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
云梨缓缓说道：“你生怕自己没用处，可是世上的事情，哪里一个有用无用说得清呢？”
“何况，”她蹙眉，“你是我的朋友，本就不需要有什么用处。”
能让云梨说这话，已经足够表明她的态度。
云梨向来不是个爱说软话的人，所以此次是做了极大的让步。
空气很静，静到秦贤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少女的声音一字一句，好像敲到了他心里。
“我只是……”
秦贤局促地收回手，拼命想解释什么。
但是脸先红了一大片，耳边热得发烫。
他懊恼自己怎么会如此紧张，却又在和云梨相处中抑制不住地慌乱。
此时很想躲，可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云梨不知道他怎么了，整张脸躲在阴影中，半天不抬头说话。
她靠得近了些。
“你在想什么？”
吐气如兰，这是一个并不安全的距离。
秦贤陡然后退一步，手攥得衣袖紧紧的，倚在门口。
“我，我还有些事。”
随后落荒而逃。
云梨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怎么今天的秦贤莫名其妙的。
难道是睡太久，睡得性情大变？
劝了秦贤几日，后者终于答应不干杂活。
而是跟着云梨学器修。
整个惊澜已经有了宗门的影子，就是谢千行也体会了一把弟子三千的感觉。
唯独云梨成天游手好闲，新来的弟子都有一个疑惑：
这六长老又不干活又不教习，底下还没弟子，到底是干嘛的？
这种疑惑声越来越多，直到云梨后面跟了个面如冠玉的少年。
料想六长老平日里的行径，应该是谈恋爱的概率大些。
谁知某天挺少年认真唤她‘师父’。
后来又有人认出少年是秦家二子秦贤，也就是从前天水宗的首席。
众弟子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不收弟子，一收就要收个大的。
其实这事真误会云梨了。
她就是单纯的懒。
教弟子多累啊，而且她目前任理的是器修，根本不需要教。
何况还没有没灵根的人来学器修，所以她很闲。
再者生产符咒已经够累了，能不能善良的她多点关爱？
最近羽城妖兽变多，沈斯为觉得蹊跷，跟云梨提了一嘴。
云梨向来是个细心的，便有意无意查了查。
没想到一查真查出问题了。
来羽城的不止有周边地区的妖物，还有整个梁州各地。
云梨就纳了闷了，是羽城什么东西对它们有致命吸引力吗？
一个两个来还可以，现在几乎每天都有妖物来，确实是个不小的困扰。
虽然可以随便给弟子们练手，但是居民人人自危。
这是云梨万万不能忍受的。
好不容易打下的口碑，一下子又搞得城中百姓不敢出门了。
下午吃过饭，刘城主前来拜访。
原来不止是云梨觉得疑惑，刘城主也发觉了。
他提醒：“前段时间云馆主去救天水宗，可是得罪了魏宗主？”
云梨晃了晃脑袋，“何出此言？”
那魏宗主看起来很好相处，何况对她很亲切，很难怀疑到他身上。
刘城主给云梨斟茶水，“能坐上州主的，哪一位是省油的灯？”
他想说什么，还是避讳道：“那位以为自己在梁州可以只手遮天，全然忘了州主职位须得仰仗宗门。”
这话说的不假，云梨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虽然州主名义上是要比宗主大，但是也仅仅是表面上。
说得好听坐镇梁州，说得不好听就是个虚职，
当然，大部分州主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一直和宗门亲密无间。
云梨：“是这样。”
刘城主压低了声音。
“据我所知，魏宗主根本就没去雍州大会。”
云梨瞬间抬起眼，这个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可能？
所以魏缪说要去雍州大会，是为了瞒住天下人，然后来个引蛇出洞？
所以秦端的行动他早就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边有多少叛徒，就用了个极其简单的办法，一网打尽。
这招数并不是多高超，但是很可怕。
云梨双眸复杂，“我懂了。”
只是因为说要去雍州，所以不会有人怀疑。
这是属于雍州的权威性。
秦端千算万算，没料到魏缪敢拿去雍州当幌子。
而魏缪恰好赌对秦端不会把消息放出去。
真是……精彩到让人害怕。
刘城主：“所以我担心正是他的手笔。”
云梨以身救天水宗的消息整个梁州都喜闻乐道。
少年天才，一代英雄。
这种事情传得越快，说得越多，云梨的影响力就越大。
魏缪老谋深算，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或许放九重竹时，这人就在一边看着。
也正是看到她的九重竹，才立刻回天水宗，避免造势越来越大。
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背地里用这种手段敲打。
云梨觉得好笑，又觉得后怕。
果然这种身在高位的人极难应对。
要不是刘城主提醒，恐怕再过多久云梨都不会意识到。
刘城主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安慰道。
“不过或许也是我想多了，云馆主不必太担心。”
云梨：“你没想多，就是这样。”
“但是我不担心。”
“我要羽城百姓见妖物就来禀报，报一个赏一千两，能带路者赏两千两。”
刘城主微微睁大双眼，这办法确实很妙。
就是有点费钱。
云梨补充道，“先把镇妖符价格压下来，压在七百两以内。”
刘城主目光钦佩，“好，我这就去做。”
这样一来羽城百姓便不会闭门不出，而是铤而走险。
一来能带动符咒产业，而来羽城经济不会停滞。
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再加上有了镇妖符，足够应付大部分妖物。
一向知道云梨脑瓜子灵活，总是能有办法。
真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存在。
不知不觉，已经入冬了。
云梨从主殿出去时，不忘披上大氅。
目前惊澜的衣服是由挽流光独家提供，而挽流光是谢千行亲自指导。
谢千行的眼光十分优秀，除了一点。
他每次出门都会给女眷带一些小礼物小首饰。
光是给云梨就几辈子用不过来。
实在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
她无声笑笑，忽然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