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就看到发髻有些凌乱的云梨，正将掌心搁在他胸口。
方才的绝境无助顷刻变成安心。
他张口：“云馆主——”
看不见的地方，星河贝正缓慢修复着他的灵根
云梨见他醒了，片刻不耽误，起身带上星河贝出门。
刚走到门口，她想起什么，折返。
“秦队长，借剑一用！”
佩剑如执剑人性命，从不外借。
秦贤二话不说，直接将剑递给云梨。
云梨拿了剑，让顾扬守在这里，自己则是去带人回来。
明月高悬，风声凄凄。
和云梨料想的一样，红衣女正坐在客栈对面的屋顶上，等人出来。
她脖子被很粗糙得缝起来，头发上半截白，下半截黑，看起来十分诡异。
见导致她这副样子的始作俑者出来，红衣女目光幽怨，下一秒出现在云梨面前。
“我还以为你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在里面躲到天明。没想到啊，你还敢出来。”
云梨略一沉吟：“要说我还真有些担心，不过见只有你一个人，就瞬间放心了。”
是实话，但是不好听。
红衣女大声笑起来，就在云梨害怕再用力点脖子会不会断开时，她不笑了。
“真厉害的嘴巴。你倒是痛快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她瞳孔瞬间变红，周围的怨气更浓更重，险些让人喘不过来气。
云梨并没急着出手。
“那个人又把你抛弃了吗？要说跟着谁干不好，偏要跟着他。“
”刚才我看你爬着求他救命的时候，他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还将你踹开。”
顿了顿，云梨满脸请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能让你为他如此效命？”
要不怎么说云梨说话戳心窝子呢。
红衣女欲挥的爪子停在半空，有短暂的茫然。
云梨继续火上浇油：“死的时候怨气大，死后再被人利用，如果再死了呢？”
可真就魂飞魄散，再无退路。
红衣女喃喃自语：“死前——”
她忽然头发炸起，面目狰狞。
“我要杀了他！”
一爪子挥了出来，云梨躲过，不慌不忙。
“你要杀谁？”
“华容刘氏！”
云梨攥住她手腕：“华容不在梁州。”
“你，被骗了。”
她一直在想红衣女和那魔教老头会有什么关系。
思来想去，这样的妖物，能让她效命的条件或许只有复仇。
试探一下，果真如此。
红衣女瞳孔微微放大，愣在原地。
“华容……华容刘氏。”
云梨提醒：“在荆州。”
眼下这妖物已经没了威胁，云梨赶去林员外住处。
刚拐到主街，空荡荡的街道上，有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晚风卷着地上落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老者缓缓转过身。
“这么行色匆匆，要去哪儿。”
他表情似笑非笑，在云梨进入这条街后，便悄然落下一层厚厚结界。
摆明了要你死我活。
云梨笑了笑，“其实有时候我挺同情你的，这么大年纪还要背水一战，好生悲壮。”
如今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无论云梨再怎么激怒，他都不恼怒。
一直笑呵呵的，不在意的模样。
“老了，也就这点用处了。”
云梨：“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谁家没用处的人战斗力那么惊人。
老者摆摆手，不跟她计较。
“现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以后没机会了。”
云梨攥紧手中的剑，“你可想清楚了？”
你死我活，不死不归？
老者听出她话中的恻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看你出手干脆利落，奉劝你一句，对待你的敌人——”
“不要有恻隐之心。”
话音一落，他瞬间出了手。
起先拿弓箭打，云梨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拿的是剑。
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云梨用未出鞘的剑一连挡了他几招。
而后拔剑出鞘，转守为攻。
用剑，岂有守的道理？
老者意想不到，方才还被自己打的连连败退的人，拿起剑就好像变了个人。
气势与从前截然相反。
招招刁钻，却被她用得赏心悦目。
在老者还没适应云梨的出招时，云梨却以极快的速度找到了老者招式的疏漏。
而后，一剑挑断他手腕筋脉。
此时交手才不到两分钟。
老者捂住伤口，脸色罕见露出惊异。
云梨唇角微微上扬，“想清楚要和我不死不休了吗？”
老者嗤笑一声，“继续。”
那就别怪她手下无情。
电光火石之间，云梨收剑入鞘。
老者无力跪在地上，俨然没了生气。
云梨弯下腰搜了搜他身上。
除了一个捉妖盘外再无其他。
像是一开始就意料到自己有失败的可能。
云梨草草埋了他的尸体，和若满风等人汇合。
回客栈的路上，瞧见妖物还在门口一脸茫然。
若满风蹙了蹙眉。
“这是聻。”
云梨：“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若满风点头，语气有些凝重。
“必须除掉它，否则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所有人聚齐后，云梨先是将佩剑还给秦贤。
有弟子试探问了一嘴。
“云馆主想如何处置那妖物？”
是天水宗接手的责任，最后却被云梨等人解决。
一时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如何处理。
云梨没应答，她自有安排。
反正和天水宗无关就是了。
将聻带到林员外家门口，云梨喊了一声。
“妖已经捉到，林员外打算如何处置这妖？”
声音很大，足够让周围居民都听到。
顾扬把躲在屋里的林员外带出来，往地上一扔。
林员外注意到安静趴在一边的妖物，一脸骇然。
“真的抓到了！”
想不到自己不信邪去请的这几个人，居然能把天水宗做不成的任务完成。
周围居民陆陆续续探头探脑来看。
直到有人惊讶大喊：“是真的！这群人真的把妖捉了！”
居民一股脑儿出来，兴奋不已。
云梨等人被围在中间，也算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
忽然有人拽了拽她裙袂。
低头看过去，聻抬起脸问道。
“你能带我回华容吗？”
云梨顿了顿，罕见沉默了。
聻继续恳求：“我有心愿未了，只要让我去一趟华容，要杀要剐随你便。”
“抱歉，”云梨后退一步，平静道。
“你在怀安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非万死难以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