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悲凄低哑的哭声低了下去,渐渐没了声音。
清风扬从帘子前让开,对插着袖筒,望着天边的流云默然叹气。
沈焕臣领着众人进去,见萧言锦被收拾得干净清爽,直挺挺的躺在榻上,而灯草则蜷缩着身子依偎在他身边,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陈招上前,轻声唤她,“王妃,醒醒。”
灯草没应。
陈招再唤了几声,灯草仍是没反应,陈招只好轻轻推了推她,这一推,触手冰凉,她心一惊,忙去探灯草的额,脸,手,皆是冰凉……
陈招嘴唇哆嗦着,手也哆嗦着,去探灯草的鼻息,冰凉。
她尖叫一声,“清谷主,快来看看王妃,她,她没气了……”
清风扬快步走进来,先探鼻息再摸脉,久久没有说话。
陈招急得不行,“谷主,王妃她……”
“死了。”
如惊雷炸在头顶,所有人都懵了。
陈招,“不会的,王妃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她不会死的,主帅也说过,王妃有,有什么魂护体,死不了的,说不定一会又活过来了……”
“这次是真的死了。”清风扬道,“她的元魂已经到了殿下身上。”
众人齐齐望向萧言锦,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笼罩的那层黑气似乎淡了一些。
陈招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流着泪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无法剥离么,怎么突然就……”
清风扬,“一切都是命数,灯草是替殿下应劫的人,她完成了她的使命。”
“不是这样的,”陈招大声反驳,“王妃与主帅是恩爱夫妻,他们应该白头偕老,不该阴阳相隔,老天不公平……”
沈澜心,“谷主的意思,主帅有救了?”
“殿下借了灯草的命,”清风扬看了萧言锦一眼,“大约明日,殿下就能醒。只是醒来后……”他叹了口气,“给王妃准备后事吧。”
陈招心里难受得不行,但也知道无力挽回,她去抱灯草,灯草的胳膊紧紧搂着萧言锦,怎么也扯不动。
她不敢用力扯,只好向清风扬救助,“谷主。”
清风扬道,“用热帕子捂一捂王妃的手,好生跟她说道说道,她会松开的。”
段义松重新打了热水来,五大三粗的汉子本来情感不外露,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哗的往下淌。灯草是恩人,是主子,亦是他的朋友和亲人。
陈招用热帕子给灯草捂手,抽泣着道,“王妃,您松手,谷主说主帅还有未完成的使命,他能活过来,您先,先走一步……”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但灯草真的就缓缓松开了。
陈招把灯草抱到另一张榻上,准备给她擦拭换衣,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若梦见清风扬负着手,迎着寒风往远处走,快步追了上去,“谷主。”
清风扬没停步,也没说话。
“您是不是早知道如何剥离元魂?是不是您让灯草把命让给主帅?”
清风扬望着暮色下苍凉的大地,“老夫不知道如何剥离元魂,也没让灯草以命换命,老夫说过,一切都是命数。”
若梦红着眼睛,“灯草太可怜了,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遇到主帅,还没过两天好日子呢,怎么就……”
清风扬负手站定,“灯草是婫人,婫人有婫人的命数。”
若梦没明白,“谷主的意思是……”
“老夫没什么意思,”清风扬看着走过来的沈焕臣,“非常时期,应该快些让王妃下葬才是。”
“若主帅明日就醒,这事只怕得等主帅来定夺。”
清风扬扯了扯嘴角,“也罢,横竖是要闹一场的。”
——
萧言锦感觉自己一直沉在幽暗的水底,可突然间,他被人提出水面,压在胸口的大石被搬开,空气进来得太快,导致他喉咙一阵抽搐,猛的咳了起来。
“主帅醒啦——”
“主帅,您怎么样?”
“主帅,主帅……”
萧言锦缓缓打开眼皮,看到沈焕臣关切的眼神,他旁边是沈澜心,再过去是崔离,陈虎,刘震宇……
他虚弱的唤着,“灯草。”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视线接触。
萧言锦还有些浑沌,不够清醒,没看出他们在回避什么,又叫了声,“灯草。”
“王妃在照料青奴,一会就过来,”沈澜心临时撒了个谎。
刘震宇补了一句,“旁人近不了青奴,它只听王妃的。”
萧言锦没多想,迷迷糊糊阖上了眼。
“清谷主,”沈焕臣扭头唤清风扬,“您快来看看主帅,他又晕过去了。”
清风扬过来探了脉,“不碍事,毒素已经排出体外,他十日水米未沾,有些虚弱,先喂碗温热的汤,一个时辰后,再喂小米粥,米粥里加了黄金参果,有助于主帅恢复体力。”
说话间,陈招端着热汤来了,若梦刚要接,沈澜心道,“我来吧。”
她接了汤碗,舀了一小勺,先探了探温度,才慢慢喂给萧言锦。
萧言锦并未沉睡,食物到了嘴边,本能的张开,咽下了那口热汤。
看着他喉头滑动,众人不觉松了一口气,能咽下食物,估计很快就能好起来。
腹中有了热食,萧言锦的呼吸渐渐均重起来,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他身体强壮底子好,没多会又醒过来,呼出一口绵长的气,开口就唤,“灯草?”
众人,“……”
他皱起眉头,撑着就要起来,“灯草怎么了?”
沈焕臣按住他,“主帅别急,王妃身子有点不适,在静养。不信您问清谷主。”
萧言锦却是诧异,“清谷主来了?”
众人闪开,露出站在后头的清风扬,清谷主干咳两下,打了声招呼,“殿下。”
萧言锦的心沉下去,“灯草的伤很重?”
“是殿下的伤很重,”清风扬道,“冷护卫快马加鞭接老夫来,是为殿下治伤。”
“灯草她……”
“王妃需静养,”清风扬道,“殿下也需静养,呆会吃点米粥,好好休息,养精神了,再去见王妃。”
萧言锦刚醒,身子还是虚弱,“灯草,要紧么?”
清风扬扫了一圈,无人接茬,他只好硬着头皮道,“王妃是为殿下哭晕的。”
萧言锦愣住了,“灯草……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