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右翼过来的正是沈澜心,三万兵马如一把尖刀,直插进去,破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漠北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有点懵,趁他们尚未回神,沈澜心领着将士们奋力博杀,刀光剑影间,漠北军被砍倒一片。
格尔吉认得沈澜心,愤怒的大喊,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粗哑的咆哮,漠北军回过神来,齐声呼应,喊声如雷,低下去的气焰又瞬时涨了起来。
跟着萧言锦的士兵们本来就杀得兴起,见援军赶到,更是振奋,把敌军往援军那头赶,呈半包之势围拢过去。
漠北兵多如蝗虫,杀了又扑上来,尸体层层叠加,大楚士兵的体力也在溃乏,脑子麻木了,只有胳膊机械的挥舞着,斩杀着。
格尔吉并没有被右翼冲出的沈澜心吓破胆,他退到外围观战,不时向漠北军大声喊着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是战胜肃王的唯一机会,只要杀了肃王,整个大楚的防御就垮了,漠北的铁蹄才能踏进上京城。
然而他的心还没定下来,突然又从左翼冲出一支队伍,高举着黑底金字的肃王旗,以锐不可挡之势杀了过来。领头的是个年轻小将,头盔下一双清亮的眼睛,迸射出凛烈的光芒,眨眼的功夫,她就到了他跟前,长剑劈出,如流光倾泄,印在他眼底。
格尔吉大惊,慌忙扯动缰绳调转马头,那小将如影随行,身姿在马上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出,一剑刺向格尔吉的坐骑,长剑抽出,血如泉涌,马嘶叫着不住抖动,格尔吉心知不妙,赶紧下了马,混入人群里,可他长得高大,铁塔一般的身躯很是惹人注意。
小将催马过来,手腕灵巧转动,漠北兵在她剑下连声发出惨叫,被冲开了一条血路。
萧言锦远远看到,心下焦急,打随州的时候,灯草尝过擒贼擒王的好处,怕是又想如法炮制,可格尔吉不是姜卫平,他身边的亲随多如牛毛,会耗尽她的体力。
格尔吉吼出一连串漠北话,越来越多的人挡在他面前,全是壮得像牛一样的汉子,胳膊上鼓鼓囊囊是纠结的肌肉。灯草见到一个大楚士兵被漠北兵抓着生生扯断了手臂,又有一个大楚士兵被漠北兵拧断了脖子……
如此野蛮的打法,让人骇然。
灯草心里充满了悲愤,胸口像压着大石,她咬着后牙槽,一声不吭,眼睛只盯着格尔吉。
格尔吉被她盯得心里莫名发虚,不住的往后退,他的亲随潮水一样涌向灯草。灯草的剑越来越快,只见光影不见剑身,要么刺左胸,要么刺脖子,均是要害之处,她不会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始终记得萧言锦说的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突然,她的座骑用力颤了几颤,她知道不妙,立刻从马上掠起,十来支长矛从不同方位朝她刺去,任何人看到,都觉得她一定会被刺成个筛子。
灯草临慌不乱,在半空吸了口气,瘦弱的身子陡然上升,竟是没有任何借力就腾了上去,让人匪夷所思。
格尔吉愕然看着,瞪得溜圆的眼里闪过一丝怯然,这人模样儿清秀,却像个索命鬼,有股不抓到他便不罢休的势头。
灯草在空中旋转身子,长离划过一道半弦,银色流光一闪,一声低哑的喝斥,拿长矛刺她的壮汉纷纷中剑,踉跄着倒地。
格尔吉咒骂了一声,不再后退,手握大刀,凶狠的瞪着灯草。
灯草身上全是血,脸上也糊了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格尔吉,步步逼近。
格尔吉大喝一声,手中上百斤的大刀竟被他震得哗啦响。一刀挥过,一个大楚士兵被拦腰斩断,身首异处。如此可怖的一幕没有让灯草止步,反而让她加快了步伐,低哑的声音从齿间挤出,“找死!”
她蹬蹬跑了几步,身子拔地而起,格尔吉的大刀亦朝上,“砰”!窄剑撞上重铸的大刀,格尔吉后退两步,灯草则像断线的风筝飘了出去。
格尔吉刚松了口气,却见灯草并未落地,在半空一个跟头翻起来,像长了翅膀,又朝他飞过来。
格尔吉再次举刀,但这次,兵器没有碰在一起,灯草敏捷的一个侧后翻,同时狠狠一劈,格尔吉顿时惨叫,一个东西飞了出来,灯草跃起接住,那是格尔吉的断臂。
她掷回给他,“收好你的东西!”
格尔吉接住自己的断臂,脸色惨白,额上全是豆大的汗。
突闻一声哨响,从后方又冲出来一支队伍,挥舞着肃王旗帜杀了过来。
格尔吉惊魂未定,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肃王。赫赫有名的战神,怎么会以几万人马来拼他二十万大军,定是有古怪,怪他太过求成,忘了南蛮人的狡猾。
“撤,快撤——”
二十万漠北军被围困在中间,压根不清楚萧言锦手下倒底有多少兵力,只知道敌人援军一次次杀到,每一次冲击,都令他们心生惧意,听到格尔吉喊撤,立刻放弃拼杀,冲出包围圈,朝北逃去。
灯草的目标是杀了格尔吉,可撤退的漠北军潮水一样涌来,刹时将她与格尔吉冲开了。她不甘心,抢了一匹马,奋力追赶,身后的马蹄急促而来,萧言锦一个飞扑,掠到她身后,扯着缰绳,把马拉停了。
灯草回头,看到萧言锦一张铁青的脸。
萧言锦没理她,下了马,招呼沈澜心,“清点人数。”
灯草有些无措,默默的下了马,跟在萧言锦身后,小小声问,“为何不追,我们赢了。”
萧言锦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把灯草瞪得脖子缩了一下,不敢吭声了。
沈澜心清点了人数,过来汇报,“主帅,我军损了一万余人,漠北军扔下了两万多人的尸体。”
萧言锦看着灯草,“为何不追?漠北军便是死了两万,还有十八万,依旧是我们兵力的两倍。他们只是暂时被打懵了,双方兵力悬殊太大,再打下去,会有更多袍泽的尸体扔在这里,输的便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