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萧言锦回到宣州,衡田制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有些意外,想着骆家难缠,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拿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
听了陈虎的汇报,萧言锦挑起眉头,很是惊讶,“这是灯草想出来的法子?”
“是,我与沈将军正愁不知如何行事,王妃雪中送炭,给我们指了一招以假乱真。”陈虎由衷叹道,“别看王妃平日话少,想出来的可都是妙计。”
萧言锦纳闷,“她对骆府为何这般熟悉?”
沈澜心与陈虎对视一眼,吱唔着,“王妃,她,混进骆府打探消息了。”
“如何混进去的?”
陈虎,“……王妃,有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萧言锦道,“把自己卖进骆府当小厮?”
陈虎张了张嘴,“……主帅怎么知道?”
萧言锦没好气,“我是她夫君,她那脑袋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沈澜心,“主帅别生气,王妃也是一片好心,想帮着打探些消息……”
萧言锦,“她人呢?”
“在屋里吧,”沈澜心道,“属下去请王妃……”
“不必,”萧言锦摆摆手,“她是祖宗,该我去见她才对。”说完起身,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负手出了门。
陈虎和沈澜心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堂堂肃王妃把自己卖进府里当小厮,这要传出去,肃王的脸面往哪搁?
萧言锦到了门口,没着急进去,在窗外望了一眼,灯草坐在桌边,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无声笑,挑帘子进门,灯草仿佛受了惊吓,倏地站起来,“爷。”
萧言锦招手,“过来。”
灯草慢吞吞挪了几步过去,没有太靠近。
“怎么不过来?”萧言锦语气微沉,表情却是松泛的,甚至还带了点笑,“做了亏心事?”
灯草拧着手指头,“爷见过陈将军,他都告诉爷了吧……”
“我想听你说。”
“我,”灯草咬了咬唇,“我把自己卖到骆府当小厮,让爷丢脸了。”
“卖了多少银子?”
“二两五钱。”
“这么便宜?”萧言锦走过去,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堂堂肃王妃只卖二两五钱,骆府忒不识货。”
灯草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爷取笑我。”
“爷怎敢取笑肃王妃,”萧言锦眼中含笑,“肃王妃多豁得出去,为了打探消息,把自己给卖了,大楚大概没有第二个王妃能迈出这一步。”
灯草低下头,声音细细的,“……我错了。”
“错哪了?”
“不该不顾及身份,把自己卖了,我不是从前的灯草了,我是肃王妃。”
“这话说对了一半,跟身份没关系,”萧言锦看着她,手臂一伸,把人往怀里一带,紧紧搂住,“你是我的,要卖自己,问过我了么?”
身子贴得太紧,灯草被迫抬着头,看着萧言锦的脸在眼前放大,火热的吻落下来,她喟叹一声,闭上眼睛,听到萧言锦的声音在唇间呢喃,“做错了事,就得受罚。”
灯草半眯着眼,看窗外金色的阳光,微微挣扎,“天还没,没黑……”
萧言锦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受罚还,管天黑,不黑……”
灯草身子一轻,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她搂上萧言锦的脖子,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天黑透了。
灯草睁开眼,屋里没点灯,一片漆黑,男人的眼睛却是亮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声音有点哑,“饿不饿?”
灯草拉他的手覆在自己肚皮上,“瘪了。”
萧言锦无声笑,“想吃什么?”
“馒头。”
“别老吃馒头。”萧言锦轻轻抚着她平坦的小腹,“带你去吃好吃的。”
“去哪?”
“船上。”
“游湖?”
“嗯。”萧言锦撑起手肘,侧身看着她,“喜欢么?”
灯草想了想,“算了,那些江湖客……”
“江湖客不会再找你了。”萧言锦道,“上回游湖败了兴,这回定要尽兴才归。”
灯草不明白,“江湖客为何不会再找我了?他们放弃元魂了么?”
“比起元魂,当然命更重要。”萧言锦道,“得到你之前,他们得先保住命。”
灯草还是没太懂,但她知道,萧言锦不把话说透,是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她也就不问了。
——
江南与别处不同,虽逢乱世,也照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到了夜晚,河道里的画舫依次亮起灯笼,轻纱在风中轻扬,坐在画舫里的姑娘,半低着头,尖尖的下巴抵着琵琶的琴头,低眉垂目,轻声吟唱,吴侬小曲像一把晶莹剔透的细丝,勾着人的耳朵,离得远了,心还随着那歌声在飘着……
春夜的水还有些凉,但灯草不怕,脱了鞋,把脚浸在水里,双手撑着船面,仰头望着星空出神。
她忆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般坐着,和萧言锦一道游湖,只是后来……
她把目光投向水中,仔细打量着水面斑驳的光影。一只烤鱼递到她唇边,“趁热吃。”
灯草接过来,神情有些愣愣的,“没见着有船娘,谁烤的鱼?”
萧言锦抖了抖衣袖,“我。”
“上回见船娘烤鱼,工序颇多,爷什么学的……”
萧言锦把鱼轻轻推了一下,“别光说,尝尝。”
灯草咬了一口,外焦里嫩,鱼肉清甜,她笑得露出雪白的贝齿,“好吃。”把鱼递到萧言锦嘴边,“爷也吃。”
萧言锦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笑着摸摸她的头,“自己玩会,我去后头再烤点。”
灯草跟着他到了船尾,发现冷锋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有一炉炭火静静的呆在那儿。
“冷护卫呢?”
“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她不是当年的灯草,就算遇着什么事,以她现在的身手也能应付得来。
夜风轻柔,月光如水,灯草立在船尾吃鱼,突然发觉不对,这片河面除了他们,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画舫,她顿时警觉起来,不时往水里看。
萧言锦说,“不用紧张,这里很安全。”
灯草吃着鱼,并没有完全体会“这里很安全”的意思。
直到月过中天,她被萧言锦拉进船舱,压在软榻上这样那样时,萧言锦又重复了那句话,“不用紧张,这里很安全。”
她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萧言锦蓄谋已久的真正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