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卫平恨不得杀了崔离。
折腾了一晚上,白天又守了一天,到了傍晚刚想睡个安稳觉,崔离就派人来攻城了。也是邪门,做好准备迎敌,敌不来,一松懈,崔离就派人来攻城了。
他怒火攻心,烧得脑瓜子嗡嗡响,坐在榻边,半晌没吭声。
副将道,“将军,只怕他们又是虚张声势,干脆不理睬就是了。”
姜卫平冷声道,“难道本将军怕了他们?集结队伍,出城迎敌。”
“闹腾了一天一晚,士兵们都很疲倦了,末将以为,不如先晾着他们,他们攻不进来,闹一闹也就走了。”
姜卫平冷静下来,想了想,“也行,令城上守军严密监视,不予理睬就是了。”
灯草见闹出这么大动静,随州城里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箭矢都不射出一支,扯着嗓子叫板,“怎么不出来?当缩头乌龟了?”
“儿郎们,跟我喊:姜卫平是缩头乌龟!”
众将士齐声喊道,“姜卫平是缩头乌龟——”
城上守军面面相觑,敌军城下叫阵的见过不少,却没见过这般……幼稚的。
灯草又喊,“火箭准备。”
城上守军立刻抬弓,但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不敢放箭。
灯草一声令下,淋着火油的箭矢射上城楼,守军纷纷躲到城墙后,有人大声喊,“快报将军,敌人攻城了!”
姜卫平这时候已经上了城楼,听到底下的叫骂声,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城营帅,受人尊敬,被人恭维,几时被人这样骂过?他避在城墙后,伸头一看,更气了,骂他的正是凌晨挑衅他的小个子兵。
他噔噔噔下了城楼,传令集结军队,准备出城迎敌。
刘登抬头看天,碧空之上,霞光满天,一只鹰盘旋着俯冲下来。
他纵马向前,喊灯草,“镇副大人,快撤,敌人要出城了!”
灯草立刻调转马头,振臂急呼,“撤!”
姜卫平从城里冲出来,只见到黄昏下尘烟滚滚向西而去。他铁青着脸,夺过一名士兵手中长枪,泄愤似的用力掷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崔离仍轮番派兵扰城,若姜卫平不出来迎敌,便破口大骂,放火箭,一定闹得姜卫平不甘羞辱,出城迎敌才罢休。
如此几日,随州城里的驻军皆是疲倦不堪,崔离再派人来攻城,不过懒洋洋敷衍一番,赶走就算了。
姜卫平弄不清崔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甚至不知道肃王为何要攻打随州,和宝阳县渭阳城比起来,随州的战略地位并不显著,所以只屯兵十万,仗着城墙坚固,粮草充足,随州的驻军日子过得极为舒坦。没有人会想到肃王派崔离来攻城。
既要攻城,又做些小孩子把戏,你来我走,我走你又来,每次都是虚晃一枪。
可虚晃一枪,姜卫平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给雷继照放了狠话,要砍了崔离的脑袋送到渭阳去。所以每次出城迎战,他都是认真的,想决战一场,兵力是对方的两倍,怎么看都不会输。但他也不会因此失了警惕,砍崔离的脑袋再重要,也没有守城重要,他的命与随州城绑在一块,丢了随州,也就是丢了他的命。
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只要察觉不对,立刻回城,绝不冒险。他猜崔离知道难以攻进随州,所以想把他诱到林中再伏击,他没那么笨,任崔离折腾,不为所动。
——
曹沟。
何武在倍备煎熬后,艰难的做出了决定,派两万人马支援宝阳。
刚传下命令,士兵来报,“何都尉,离曹沟往东十里发现肃王军队,兵力在三万左右,但是守在那儿,没再往曹沟靠近。”
何武额上冒了汗,肃王不是在攻打宝阳么,怎么又到他这里来了?
“报,”又一名士兵来禀,“都尉大人,离曹沟往西十五里发现肃王军队,暂不清楚兵力多少?也是扎营,未见移动。”
何武吓了一跳,“从西边过来,哪来的人马?肃王只有二十万兵马,怎么到处都是他的人?”
士兵答不出来,嗫嗫道,“何都尉,我听说有些地方的军队叛到肃王那头去了,只怕他现在已经不止二十万人马了……”
何武焦躁的在屋里踱来踱去,肃王派人守在曹沟附近,意图很明显,就是挡住增援宝阳县的兵马。
他叹了口气,要说私心,谁都有。
如今的旗营早已经不是肃王在位时的旗营了。几年前,大楚旗营皆以肃王马首是瞻,肃王制下严谨,纪律严明,肃王更是以身作则,提起旗营,百姓们都是竖大姆指的。而如今,将帅换来换去,各自为营,人有了私欲,军心就散了。
关乎自家性命,大抵贪生怕死之辈就显露出来了,未开打便愿臣服肃王。
他是老兵,自然知道肃王的厉害,他敢说,如今的旗营,没人愿意和肃王打仗,所以肃王刚攻城,余荣就向外求援,因为已经失了士气,害怕会输。
肃王立在那儿,就是顶天立地的一根标杆。
何武顿住脚步,再次艰难的做了决定,不派人支援宝阳县了,因为他也怕死,他也不想和肃王发生正面冲突。
如此,他只能有负余荣了。
宝阳县。
余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渭阳迟迟不派援军,曹沟也没有动静,这不是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么!
他气得将案台上的东西全摔到地上,渭阳离得远,援军过来需要时日,但曹沟离得近,何武这小子他妈良心被狗吃了,枉他委以重任,居然见死不救!
“将军,”副将捂着流血的腹部,跌跌撞撞跑进来,“肃王的人在架云梯登城了!”
“让弓箭手一定要守住……”
“将军,弓箭手已经没有箭矢可用了。”
“那就随便什么,抓着什么扔什么,”余荣吼道,“肃王不是投上来很多滚石么,都砸下去!”
“已经砸了,收效甚微。”
“那就用刀,用长枪,上来一个杀一个!”
“城墙上的兄弟死伤惨重,再不来援军,只怕支撑不住了。”
“报——”一个满身是血污的士兵高呼着跑进来,手里拿着刚收到的密信,“将军,渭阳的密信。”
余荣一把夺过来展开:死守宝阳,援军已在路上。
余荣紧绷的弦倏地一松,老天不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