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西郡,被称为殿下的只有肃王一人。西北王大驾光临,贵女们个个神情激动,整的整发饰,理的理衣裙,又相互看看妆容是否完好,恨不得让人摆上铜镜,精心再描一次才好。毕竟她们见到肃王的机会,少之又少,但肃王的丰神俊朗和气宇轩昂,却早深入她们的心。
有人跑到门口张望,看到肃王身影,惊喜的叫起来,“殿下在那。”
霎时,一屋子人呼拉拉都跑到门口,窃窃私语。
“上回见到殿下还是三年前,一晃都这么久了,殿下还是那般风姿卓越。”
“我倒觉着殿下比从前更俊朗些了。”
“我也觉着是,从前殿下总是板着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现下你们瞧,殿下眉目舒展,与兰老爷说话时还带了微微笑意。”
“笑意倒没有,不过是比从前和蔼些了,也多了一份温润之色。”
“……”
整个屋里,只有兰姜与灯草淡定的坐着,岿然不动。
兰姜问,“灯草姑娘,殿下来了,你不去瞧瞧?”
灯草说,“平日在府里也见得到,为何要特意去瞧?”
她是实话实说,兰姜却以为她这是傲慢,当即凉凉笑了笑,“殿下日理万机,就算在郡府,恐怕也难得一见吧?”
陈招早就不满兰姜事事争对灯草,抢着说,“殿下每日都会到姑娘的院子来……”
这话不但兰姜听到了,其他贵女也都听到了,纷纷回头看过来,看灯草的目光十分复杂,殿下每日去她的院子,就凭她?衣裳不算华丽,容貌也称不上倾国倾城,最可笑的是,梳了个道士头,放眼整个平西郡,头发扎成这样的,灯草大概算头一份。如果说这样的女人,会得殿下青睐,打死她们也不信,更何况,灯草木讷,没见识,小家子气,怎么看,这女人与殿下也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不过仗着住在郡府,爱怎么吹怎么吹,沈都尉也住郡府,可人家就从来不炫耀。
一时间,大伙找到了同仇敌忾的默契,纷纷对灯草投去鄙夷的目光。
但对兰姜来说,陈招这话却证实了她的猜想,如果肃王经常到灯草屋里去,除了暖床还能是什么呢?得不到尊重的女人,也只能是个暖床的,怪不得不愿意出来走动。
一个贵女气不过,讽刺了一句,“见过吹牛的,没见过这般当面撒谎的。”
“定是知道殿下不会进来,没办法求证。”
“就是,谁也不会为这种无聊的话去向殿下求证。”
陈招听着这些嘲讽,气得不行,还要再争辩,灯草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她没必要向这些贵女们表明与萧言锦的关系,这些贵女与她何干?
突然,有人呀了一声,“殿下朝这边来了。”
瞬间,门口的人又呼啦啦回到座位上,神情比方才更为激动,又是一番兵慌马乱的相互检查妆容。
兰姜忙伸了脖子往门口看,果然,萧言锦踏上了花径,那是唯一通向这里的路。她也有些激动,肃王来兰府的次数不少,多半是与她爹呆在书房商谈事务,很少在府中闲逛,更别说会来她的金茶宴。虽说她早已订亲,却也捺不住心中的雀跃,不是非得争点什么,是心之向往的一种本能。
一个贵女说,“知道殿下攻城,那天晚上,我想偷偷跑出去给殿下开城门,可惜还没跑出院子,就被捉了回去,被我爹娘好一通数落。”
“我也是,我连二门都没出,就被发现了。”
“我还翻墙了呢,就是墙太高,又黑漆漆的,我骑在上头,不敢跳,不然就真出去了。”
“后来呢?”有人问。
“在墙上坐久了腿发软,下人架着梯子把我接下来了。”
大家笑起来,有人说,“真羡慕沈都尉,她陪着殿下一块打仗,穿着冑甲威风极了。”
兰姜扫灯草一眼,“要说这世上能配得上殿下的,也就只有沈都尉了,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容貌端庄,品行高洁,又骁勇善战,待将来西北王成了大楚的皇帝,沈都尉就是皇后,母仪天下的中宫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做得的。”
大伙知道这番话是特意说给灯草听的,个个低头偷笑,灯草却像没事人一样,脸上丝毫未起波澜,陈招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你们这样挖苦我家姑娘,让殿下知道了……”
兰姜牵唇一笑,“难道几句玩笑话也要传到殿下耳朵里去?这也显得太不懂事了,若是沈都尉,断不会这么做。况且殿下日理万机,又怎会理这些无聊小事?”
贵女们纷纷附和,却突然声音一顿,灯草抬头望去,原来萧言锦已经到了近处。
一屋子贵女立刻安静如鸡,有些伸着纤纤玉手轻轻搅动锅中茶汤,有些端起茶盏静静品尝,有些则端坐着,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兰太诚跨进门来,笑着环顾一圈,“方才听到这屋里叽叽喳喳,有说有笑,怎么殿下一来,都不说话了?”
兰姜带头起身行礼,贵女们纷纷福身,捏着嗓子,转出最温婉的声音,生怕唐突了她们敬为神明的王。
萧言锦微微颔首,并不说话,在人群中找到了灯草。
他走过去,摸了摸灯草的头,笑着问,“在这里玩得高兴么?”
灯草永远是张面瘫脸,给不出什么表情,含糊的嗯了一声。
萧言锦对她太过熟悉,哪怕再细微的表情,他也明了,立刻知道她在这里待着不舒服,牵起她的手,“我接你回去。”
灯草轻轻挣了一下,萧言锦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不让牵,是想抱?”
灯草立刻老实了,被他牵着从人群里走出来,陈招跟在后头,昂着头,目不斜视,有种扬眉吐气的痛快。
萧言锦朝兰太诚点了点头,“今日过来,除了商谈要事,也是想接内子回去,这就告辞。”
这声内子如同一记砸山锤,重重的敲在贵女们的心上,无望过后只觉得荒唐,心瓣儿无声碎了一地。面面相觑,从彼此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不可置信。
灯草看了萧言锦一眼,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没张嘴。和从前的肃王相比,现在的西北王貌似多了一种叫无赖的品质。明知她有顾虑,偏要在人前提起,不正面与她交锋,从侧面来逼她就范。
兰太诚的惊讶并不比贵女们少,肃王提了步,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殿下这就走了,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怠慢了,实在是……殿下何时成的婚,草民竟是不知,改日定将贺礼奉上……”
“还未成亲,”萧言锦不紧不慢说道,“不过早已订亲,若不是这场战事耽搁,你如今该称她一声肃王妃了。”
“草民先恭喜殿下与姑娘,改日定要讨杯喜酒喝喝。”
“那是一定。”
“……”
他们越走越远,留下一屋子表情骇然,如同见了鬼的贵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