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左相来报官,家中新妇被贼人掳走,这可不是小事,骁骑军不敢怠慢,刚好这晚是旗营指挥左满齐值夜,立刻集合数百官兵,分成几路,城东城西,大街小巷,马不停蹄的找人。怕贼人掳着相爷的新媳妇连夜出城,又派人严加看守城门。一时间,上京城里闹得鸡飞狗跳,脚步声,马蹄声,低喝声,还有士兵的盔甲声,嘈杂不休,惊得百姓们披衣起床,到窗子边悄悄张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火把接成长龙,将黑夜照成白昼,百姓们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不时又响起传令声,喝斥声,仿佛发生了天大的事,百姓们睡意全无,左邻右舍探头的探头,爬墙的爬墙,悄声议论,很快,一个震惊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温相府今日刚娶进门的新妇被贼人掳走了。
今日温容娶亲,闹得沸沸扬扬,有人目睹新郎官被晾在肃王府门外小半个时辰,有人看到新娘子不顾礼仪急吼吼的冲进了府里,也有宾客吃席回来,绘声绘色说起新媳妇不肯拜堂,僵在当场……
总之,一天的功夫,温家娶亲这事已经传了好几个版本的笑话,便是再有什么出格的,好像也理所当然,可新妇被掳的消息,还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温公子流年不利,所有的倒霉事全赶到今日了。
温容站在府门前,往远处眺望,小六在夜色中跑过来,朝他躬身,“公子爷,都办妥了。相爷报了官,骁骑军正在找人,动静闹得忒大,这会子,大概全城百姓都知道咱们府上的新夫人被贼人掳走了。”他抹了把汗,笑着拍马屁,“还是公子爷手段高明,这出戏做得真是……”
温容站在台阶上,用力踹了他一脚,“做什么戏?灯草是真的被贼人掳走了,爷都要急疯了,你还笑。”
小六揉着屁股,小声嘟噜着,“您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谁料到贼人真的来了嘛……”
温容抬手,“还说?”
小六吓得往边上一躲,不敢吭声了。
城东宝塔寺的塔尖上,姬寻和灯草站在那里,望着满城的火把长龙,还有火把下忙忙碌碌的骁骑军。
“都是找你的。”姬寻说。
灯草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姬寻笑了一下,环抱着手臂,并没有看她,依旧望着远处,“小灯爷,如果我现在带你离开上京城,这辈子都不会让皇上的人找到,你愿意么?”
灯草目光戒备,“你想要元魂?”
姬寻摇摇头,收回目光,落到她身上,“我不是皇上,对死而复生,长生不老,不感兴趣。”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管你承不承认,好歹我也算你半个师傅,江湖的日子我有些厌了,钱也挣够了,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你来做我府上的管家,如何?”
灯草面瘫着脸,表情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包吃包住,有工钱,你若想学武,我也可以教你。”
灯草冷声说道,“你忘了我的话么?”
“什么?”
“我说过要杀你。”
姬寻呵呵笑了两声,“你若肯拜在我门下,苦练数十年,或许还有这个可能,你愿意么?”
“不用拜你为师,我也能杀了你。”
“就凭你?”姬寻正要笑她不自量力,突然想起了什么,仔细打量她,“你现在有内息了?”
说实话,灯草并不知道内息是什么,但她打坐的时候,偶尔与风意念相通,同时体内好像充满了力量,只是她不知道怎么控制,好几次尝试都不得要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内息,但如果是,练起功来会事半功倍。
“真的有了?”姬寻伸手去探她的脉,灯草一把甩开,眼风如刀,嗖嗖射过去,“别碰我。”
姬寻抬起手,讪讪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同时又有些气恼,以他的本事,碰了就碰了,难不成灯草还能把他怎么着?
“小灯爷厉害哦,无师自通练了内息,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杀了我。”
灯草没理他,姬寻又想起另一件事,忍不住发笑,“原以为温公子把你接回府,能憋出什么大招来,结果就弄了出贼喊捉贼,还把真的贼人招来了。看来是我高估了温公子,温公子却低估了皇上。”
灯草问,“你为何放走渡川?”
“不是我放走的,是他自己逃走的,我带着你,又要挟制他,你们俩,我只能顾一头。”
“若是抓住了他,定能问出背后的雇主是谁?”
“雇主是谁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个女人。”
灯草眼一抬,“萧芙玉还是梁王妃。”
“两个都有可能,你说看到梁王妃杀梁王,她必要杀你灭口。至于婉月公主,她与你之间,听说仇深似海,她要杀你也很正常。”
灯草默然吁了口气,“我不跟你走,你会送我去哪?”
姬寻说,“我为谁效命,自然就把你送到谁跟前去。”
——
许怡怜在后院小屋等了许久,也不见渡川回来,不觉有些担心。
从前渡川做事,她很放心,但自从遇到灯草,就各种不顺。一个榜上有名的杀手,三番四次杀不了一个不会武功的瘦弱小丫头,不但如此,还为此丢了一条胳膊,怎么想,都觉得邪门。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让她对渡川都快失去信心了,只是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想来想去,还是飞鸽传书,把人叫回来办事,结果办到现在都没见人影。
心里的不安在放大,预感越来越不好。
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
回到自己院子,刚进门,听到老管家叫她,“大小姐。”
许怡怜心一惊,没想到这么晚,老管家还没睡,她转过身,露出温婉的笑,还没说话,老管家先开了口,“大小姐可是被吵醒了?”
许怡怜,“……”
“外头吵吵好一会儿了,说是温府今日新娶的少夫人被贼人掳走了,骁骑军正满大街寻呢。您说这事闹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贼人掳走呢?”
许怡怜凝神一听,隐约是有些动静,她淡淡道,“总归是有缘由的,凭白无故到丞相府去掳人,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别人家的事,咱们少打听,眼瞅着天要亮了,抓紧时间睡个囫囵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