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庄娘子是猎户的女儿,萧言锦便把打听的范围再扩大些,附近山里的猎户也去走访走访。猎户们大都是单门独户的住着,走了老远才找到一家,也是石头房子,屋顶上盖的是瓦片,门前种了几棵果树,树间牵了绳子,晾着衣裳。
见有客人来,主人迎出来,是个上了年纪的猎户,脸上刻着岁月留下来的沧桑,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
老猎户很是热情,请他们到屋里坐。
屋里烧了火塘,很暖和,火塘上吊着铜壶,老猎户取下铜壶,给每个人都倒了水,水里还加了一小撮香芝麻,这是贵客才有的待遇。
萧言锦和人拉起家常来显得平易近人,只说自己是跑买卖的商贾,来这里是为了寻庄猎户的后人。
这家人祖上三代都是猎户,已经记不清在山里住了多少年,自然知道庄猎户。便问,“公子是庄家什么人?”
“远房亲戚,”萧言锦说,“许多年不曾来往了,这次到越州,便来看看,只是一打听,说庄家人都没了,老的没了,总还有后人吧?”
老猎户叹了口气,“是没人了,老庄住得离我这里不远,每次拿猎物去集市上卖,都要打我门前过,他为人豪爽仗义,知道我家人口多,时不时送点吃的过来,是个好人,后来他女儿女婿出了事,他闻讯赶去,就没回来了。”
“知道去哪了么?”
“就那么一个闺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有不伤心的,大伙都猜他是寻死了。”说完又叹气,“这年头,好人命不长。”
“他女儿女婿没孩子?”
老猎户摇摇头,“应该没有,从没听他说过。”
萧言锦问,“这附近还有其他猎户么?”
“早年还有几个,现在都下山了,这里的山和别处不同,野兔野鸡多的是,可别的兽打不着,挣不了几个钱。没办法,老汉只好在这附近开荒种点粮食,勉强度日,或许往深山里走,还能遇到一两个。”
一直没说话的灯草突然开口,“庄猎户家在哪?”
老猎户走到门外,指给他们看,“沿着那条小径一直往东,看到一片竹林,往北再走一柱香时间就能看到了。他家的屋子估计早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按老猎户指的路,萧言锦一行人找到了庄猎户的家,还没到跟前,灯草就喊起来,“爷,是那天我们到过的屋子。”
萧言锦点点头,是那天他们歇脚的石屋,后来还在这里碰到姬寻,恶战了一场。
原来这就是庄猎户的家。
屋子荒废了十几年,所有的痕迹都被淹没在岁月的变迁里,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大家屋前屋后的查看着,企图找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灯草在后院发现了一大丛花,是月季,奇怪的是,已是寒冬,这丛花依旧长势茂盛,叶片也是青翠的,还夹着几个花苞。灯草用手轻轻托起花苞,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以前到过这里,那时候见过这些花么……
不过是愰神的瞬间,一个花苞在她手指间悄然绽放了。接着其他几朵也依次绽放,花型不大却无比娇艳,在这冬日里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灯草呆了呆,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像是她施了什么魔法,居然催开了这些花,太不可思议了……
风从身后吹来,温柔的拂过她的头发和衣袍,花草摇晃着,树叶哗哗响,有什么东西掉在灯草的脚边,骨碌碌滚开去。
灯草定睛一看,是枚脆柿子,她拾起来,在袖子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味道居然不错,口感清甜又多汁。
她抬头一看,斜前方有棵高大的柿子树,叶子几乎都掉光了,挂满了大小不一的柿子,红彤彤的,像满树的小灯笼。
看到吃的,灯草两眼放光,几口将剩下的柿子吃完,把手往袍子上擦了擦,抱着柿子树就往上爬。她爬树很厉害,跟猴似的,一下就窜到了上头。
她摘了柿子揣进怀里,塞得鼓鼓囊囊,装不下了,正要下来,听到龚宏英的声音传过来,“小灯爷,你怎么到树上去了,快下来,小心摔着。”
灯草低头一看,龚宏英站在树下,一脸紧张的看着她,两只胳膊抬在半空,一副生怕她掉下来的样子。
灯草抱着树干往下滑溜。
龚宏英随着她的方位挪动着,“慢点慢点,小心,别怕,我接着你……”
灯草说,“不用接,我自己下来。”
龚宏英不放心,亦步亦趋的跟着,直到灯草落了地,方才垂下胳膊,吁出一口长气,“小灯爷要吃柿子,说一声就是,我替你摘。”
灯草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自己摘就成,不麻烦了。”
“万一要是摔着……”
“我爬树很厉害,从来没有摔过。”灯草从怀里掏出一个柿子往他手里塞,“你吃,很甜。”
龚宏英受宠若惊,“给王爷吃吧,我……”
“多的是,大伙都有,”灯草催促道,“吃啊。”
龚宏英拿着柿子在袍子上蹭了蹭,咬了一口。灯草满脸期待的看着他,“甜么?”
“甜,”龚宏英点头,“很甜。”
灯草冲他弯眉一笑,“说了甜的。”
龚宏英的心莫名倏地一跳,这笑容太过纯净,印象中那个呆呆傻傻的小子,好像突然间变得有些勾人了。吃在嘴里的柿子也似乎更甜了。
灯草见他吃得挺欢,又塞了一个给他,毕竟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她得对他好点儿。
“多吃点。”
龚宏英笑得有些腼腆,边拿袖子擦柿子,边跟她扯闲谈,“小灯爷爬树这么厉害,谁教的?”
灯草想着往事,忍不住笑,“狗教的。”
龚宏英一愣,“狗?”
“嗯,”灯草说,“以前狗一追我,我就上树,爬多了就熟练了。”
灯草是小叫化子出身,这在肃王府不是秘密。龚宏英怜惜的看着她瘦小的个子,心里有些不得劲,幸好遇到了王爷,不然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受苦呢。
“小灯爷,”他真诚的说,“都在王爷跟前当差,咱们就是兄弟,往后有事,你吱一声,谁要欺负你,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对灯草不好的人,她可以视而不见,对她好,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于是又塞了一枚柿子给他。
龚宏英说,“你都给了我,王爷可就没了。”
“先给你,不够我再摘,”灯草指着柿子树,“还有那么多呢。”
站在不远处的萧言锦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有了吃的,先紧着别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