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抓着山爷一通猛摇,“哎,我们爷能帮你呢,别睡,说说……”
萧言锦制止她,“算了,横竖有了眉目,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等他酒醒了再说。”
他付了账,让伙计帮着料理山爷,带着灯草走了。
今日是个阴天,风大,吹得袍子飒飒作响,几个百姓缩着脖子对插着袖子,打街边过,灯草跟他们不一样,伸着脖子,甩着手,走得大步流星,只是落后萧言锦半个身子。
“冷么?”萧言锦微微侧头,问灯草。
“不冷。”
萧言锦伸手,“我摸摸手。”
灯草踌躇了一下,“爷,让人看见不好。”
“怎么不好了?”萧言锦不由分说,把她拖到身边来,袖子底下牢牢握住她的手。
灯草嗫嗫的,“怕人笑话爷。”
“爷们儿牵媳妇的手,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别人以为您牵小子的手……”
萧言锦试探着问,“要不,你做回姑娘?”
灯草默了一下,摇头,“不自在。”
“你怎么自在怎么来,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爷都喜欢。”对着心爱的姑娘,再肉麻的话,说出来也没有负担,别的不怕,就怕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灯草微微抿了下嘴,显出一点小羞涩,过了一会抬起头来,“爷,您打算劫大狱么?”
萧言锦笑起来,“大楚的律法摆在那儿,爷做什么要劫狱?”
“爷要亮明身份?”
萧言锦点点头,亮明身份不是上策,劫狱却是下策,相比之下,也只能这样了。
灯草说,“爷,是不是只要找到了长生不老药,皇上就不会把梁王的死怪罪在爷身上了?”
萧言锦默然,为君者多疑,皇帝并不会因为他找到了元魂,就消除对他的猜忌,相反,怕是会对他更加不放心了。可完不成任务,皇帝就有了治他的把柄,他如今就像走在钢丝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一步踏错,就会粉身碎骨。
原先他不在乎,可现在有了灯草,他不能不做打算。
只是这个姑娘一根筋,好些事说不通,夜里睡觉,还是坚持睡在外头,不管他怎么劝,摆出一张倔强的脸,软硬不吃。萧言锦没办法,也只能在她睡着后,继续把她挪来挪去。
另一宗就是……她坚持替他褪疤,只要他呼吸轻浅了,手就钻进衣裳里,来回摸他腰上的疤。这事他提过,也不好意思多说,他是读过书受过礼教的,跟一个四六不懂的一根筋比脸皮厚,回回都得败下阵来。也好,横竖有个适应过程,别弄得一把年纪了,还像个愣头青,女人一碰就起反应。
第二日一早,萧言锦和灯草还没出门,山爷就找上门来了,他醉归醉,可萧言锦说过的话,记得倍儿清,醒了酒就赶过来,把他兄弟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下,末了说,“靳公子,你要是真能把我兄弟捞出来,往后有什么差遣,你只管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山爷言重了,我姑且试试,成不成的另说。”
守着关卡捞钱,除了他曾镇守的北边,几乎每个大楚的边陲小镇都有这种现象,归根结底都是穷闹的,和南蛮西越搭界的地方尤其穷,地方官要孝敬,对底下人的所为就睁只眼闭只眼,慢慢就形成了风气。
多的他管不过来,不过既然碰上了,又是知晓婫人线索的,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
出来的时候,温容未雨绸缪,给了他一个丞相府的腰牌,不管他是不是丞相府的人,在这种小地方,只要见着腰牌,都得当祖宗敬着。再加上萧言锦那份雍容的气度,不必把话说得很明白,立马恭恭敬敬把人送到了他面前。
山爷的兄弟叫杨开满,长得有点小精明,本以为自己要在牢里度过残生,冷不丁给人救了出来,还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简直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听说萧言锦对婫人感兴趣,立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靳公子,您要打听婫人,可是找对人了,不光是越昌两地,南蛮那边,也有婫人的传说,我常年在三地行走,听的传闻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真假。”
“无妨,”萧言锦说,“我就听个乐子。”
“先说越州,十几年前屠村的时候,说是跑出去一个小孩,后来那孩子长大了,回村里想捡他爹娘的骨骸安葬,碰到邻村相熟的人,问起来,才知道屠村是为了找长生不老药,炼药的就是婫人。孩子认得那婫人,是个哑巴,娶了山里猎户的闺女,哑巴媳妇与那些人理论,被人一剑抹了脖子,没想到哑巴一发怒,居然开口说话了,说婫人是大山的保护神,他们那样做,是要遭天谴的,然后跟那些人拼命,撞上刀口,也死了,那孩子吓得不轻,等那些人一走,就躲进了大山里,等他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全村的人都被屠了。唉,真是丧尽天良。”
“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杨开满摇摇头,“没了家,他也待不下去,安葬了爹娘,就四处流浪去了吧。这事在越州当地没人敢提,那村子至今还荒着,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再说昌州这头,掉下悬崖的采药人被救了上来,这事当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山里有神仙,大家联想到越州的事,说神仙就是婫人,可婫人如果是神仙,怎么一刀就捅死了呢?有个被救的采药人说压根不是什么婫人,是狼仙,他是被一头狼救上来的,不过大家都觉得他是胡说,那样的绝壁,别说狼,就是鹰都飞不过。”
萧言锦和灯草对了个眼神,不知道他说的狼仙是不是白耳朵?相比正常的狼,白耳朵确实像只灵兽。
杨开满接着说,“南蛮人信巫术,提起婫人,十分崇敬,说他们是半仙,能与兽通灵,我在南蛮贩布的时候,听过一个奇闻。有户人家的独子从山里回来,不知怎么染上了血吸虫病,在南蛮,得了那病的人必死无疑。
可他们家不知道打哪请了个巫师过来,巫师做法,围着那小子转了三个圈,口中念念有词,那小子五孔流血,手指头和脚趾头也流血,那血里赫然有细长的虫子在蠕动,差点没把人吓死,但流过血了,那小子慢慢就好起来了,后来才知道做法的就是婫人,至于怎么请到了婫人,那家人打死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