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萧言锦和灯草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肠小道走着,白耳朵在后头跟着。?
拐过山坳,灯草手一指,“那里有人家。”?
萧言锦说,“赶在日落前下山,不必打扰了。”?
灯草跳上白耳朵的背,说,“爷等着。”然后指着那处房屋,拍拍白耳朵的脑袋,喝了声,“去。”?
白耳朵便像箭一般,直直的从山坡冲下去,吓得萧言锦追了几步想阻拦,但想到绝壁之上,白耳朵也是这般带着灯草冲上冲下,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居住,一般是猎户,萧言锦不知道灯草去做什么,想来大概是去讨要些吃的。?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白耳朵带着灯草回来了,灯草手里拿着一套衣裳,高兴的冲他扬了扬,“爷,把这衣裳换上。”?
萧言锦问,“你拿人家衣裳了?”?
灯草,“总不能让爷穿这一身下山,会让人笑话的。”?
萧言锦无奈的笑,“这样不好。”?
“我知道,”灯草说,“打了两只野鸡丢在院子里,就当是抵衣裳的钱。”?
萧言锦摸了摸她的头,把衣裳换上了,这是猎户的行头,单裤短褂,萧言锦长得高大,强壮有力的胳膊露在外头,倒像那么回事,只是猎户腰间挎刀,他却挂了剑,有些不伦不类。?
从早上走到黄昏,终于看到袅袅饮烟升起,山底下是一个小村子,房屋错落有致,隔着一块块或青或黄的农田,像锦绣一样美。?
回到人世间,灯草也高兴,因为可以吃到馒头了。她甩着胳膊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白耳朵站在原地,深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灯草突然有些难过,她知道白耳朵只属于深山老林,不愿意走进烟火尘世,可这么久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白耳朵的存在。?
灯草冲白耳朵挥了挥手,“回去吧,别送了。”?
白耳朵,“呜呜——”爪子刨了刨地,不愿意离开。?
灯草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过去我们结过什么善缘,我不记得了,但这次,我记住了,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白耳朵在她手心蹭了蹭,突然两只前爪搭上灯草的肩,立了起来,萧言锦顿时心一紧,要上前制止,白耳朵却在灯草脸上舔了舔,四肢落了地。?
萧言锦,“……”?
灯草终于还是走了,走出老远再回头,白耳朵站在坡上,全身的毛发在风中飞扬,看起来很落寞。?
灯草心里充满了伤感,神情焉焉的,打不起精神。?
夜里,萧言锦和灯草在农户家借宿,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离越州城还有四五天的路程,想是他们在山里不辨方向,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另外的山下来,到了别的地方。?
灯草问,“爷,咱们现在去哪?”?
萧言锦说,“总得先想法子挣点钱,没有盘缠,寸步难行。”?
灯草很惊讶,“爷挣什么钱?找个衙门,同官老爷亮明身份,官老爷还不乖乖把银子奉上来。”?
萧言锦笑道,“我身上除了长离剑,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长离……”他摇摇头,“是凶器。”?
灯草说,“还需要证明身份么,爷一看就是王爷啊。”?
萧言锦逗她,“如何看得出来?”?
灯草愣了愣,说,“爷气度不凡,还……”?
“还什么?”?
“还生得这样好看。”?
“……”?
“灯草。”?
“嗯?”?
“别摸了。”?
“哦。”灯草把手从萧言锦的衣裳里退出来,闭上眼睛睡觉。?
借着窗外月光,萧言锦看了她许久,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萧言锦带着灯草去了附近的镇子,镇子不算小,几条长街,吃穿用度,包罗万象,什么都有,铺面一个挨着一个,人来人往,瞧着竟是比越州城也不差。
萧言锦习惯了牵灯草的手,可以前有袖子挡着,旁人注意不到,如今穿了猎户的行头,两条胳膊露在外头,路过的人频频侧目,他这才意识到不妥,刚松开,灯草又握上去,萧言锦释然一笑,任她握着,再有人看,也就没什么不自在了。
他在集市里转了转,最后蹲在一个卖古玩瓷器的摊子前,先拿起一尊三彩佛,问老板,“这个多少?”
老板伸出三个手指头,“这可是钧代的东西,您瞅瞅,釉色多光亮……”
萧言锦不等他说完便放下了,又拿起一个白瓷菩萨,“这个呢?”
老板脸上的笑容少了些许,“这个没三彩佛值钱,也就百来年的东西,不过成色也不差,这是定窑出的白瓷,跟玉似的润手,这个数,您拿走。”他比了两个手指头。
萧言锦还是放下了,把摊子上的物件打量一番,拿起一只粗陶碗,“这个呢?”
“这是粗陶,不值钱,”老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态度也生硬了些,“满大街都是,给两碎银,您抱走吧。”
萧言锦笑道,“一个粗陶也值两碎银?你要价太高了吧,五个铜钱怎么样?”
“八文。”
“好,就八文。”萧言锦解下长离剑,“出门走得急,没带荷包,这剑怎么也值个十两八两,先押在你这,取了钱立马来赎。”
老板见剑鞘上镶了宝石,抽出剑来,剑锋幽光,一看就是柄好剑,别说十两八两,便是百两也值,自然收下了。
萧言锦拿着碗,领着灯草转回长街,进了一家古玩店,把东西放在柜台上,“掌柜的,你给掌掌眼。”
掌柜的见是一个粗陶碗,没什么兴趣,淡淡道,“本店不收粗陶,你拿走吧。”
萧言锦笑了笑,说,“这可不是粗陶,乃是晋代的胚陶,看着和粗陶相似,还是有区别的。粗陶摸上去有颗粒感,质地不均,胚陶却是触手光滑细腻,有温润感。粗陶圈足不上釉,很毛燥,胚陶圈足上整釉,更何况,”他把碗翻转过来,给掌柜的看看,“这是宫里的物件,有晋皇宫的火标。”
掌柜的本来见他一身猎户打扮,没放在眼里,这时候仔细一打量,方发觉面前的男人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小觑的贵气,立马打起精神,把碗接过来,细细摩挲,认真辩认,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态度十分诚恳,“是我走眼了,没瞧出来,敢问您要价多少?”
萧言锦伸了三个手指头。
掌柜的说,“虽是胚陶,您这要价也太高了。”
萧言锦抬眉道,“掌柜的是内行,应当知道我这价钱一点也不高,不过古玩这东西讲缘份,既然掌柜的认出了它,就当交个朋友,我退一步,少这个数。”他翻转了一下手掌。
“好,客官是爽快人,”掌柜也痛快,麻溜的拿出两张一百的银票,再拿五十两纹银,一并推到萧言锦面前。
灯草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简直对萧言锦崇拜得五体投地。一个本钱没有,就赚了两百五十两银子,天底下还有比她家王爷更厉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