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萧言锦发现灯草脸上有些肿,他轻轻抚了抚,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灯草便把方才在温泉的事告诉了他。
一场误会,萧言锦也不好说什么,无可奈何道,“你要早说,就不会挨打了。”
灯草,“我自己都忘了。”
提起这茬,萧言锦也笑,“爷有时也忘了。”
灯草,“若梦说,因为是姑娘,爷才喜欢我。”
萧言锦久久注视她,“她说的不对,因为你是灯草,所以爷喜欢,天底下有很多姑娘,却只有一个灯草。”
灯草不知怎么,脸红了,揪了揪手指头,“我带爷去泡澡。”
“先不急,”萧言锦说,“你每天给爷记着数,还差多少?”
灯草跑到桌边蹲下来,数刻在桌腿上的记号,等她数完,顿时欢呼起来,“爷,整整一百担水,一百筐鸡粪,一百捆柴,爷全部做完了。”
“去找谷主,他该给冷锋医眼睛了。”
灯草情绪高涨,率先跑了出去,一气儿冲到清风扬屋里,清风扬正在看医书,见灯草气喘吁吁跑进来,有点惊喜,不管灯草找他做什么,她肯来,他就高兴。
他笑眯眯的问,“灯草,找老夫有事啊?”
“快给冷护卫医眼睛,爷把活都干完了。”
“是么?”清风扬慢条斯理道,“浮生记着数呢,我得问问。”
“我也记着数,都刻在桌腿上了,不信你去数数。”
清风扬笑容一僵,“屋里那些桌子全是黄花梨的,你在上头刻记号?”
灯草说,“写在纸上,我怕弄丢了,还是刻在桌腿上保险,我家爷那么辛苦干活,可不能出差错。”
清风扬,“……”
这时,萧言锦走进来,冲清风扬揖手,“谷主吩咐的事,在下已经做好了,现在该谷主兑现承诺了。”
清风扬捋了捋胡须,“老夫说话算话,既然任务完成,老夫理应替冷锋医治,灯草,去把冷锋叫来。”
灯草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萧言锦知道清风扬把灯草支开,是有话要说,果然,灯草一走,清风扬就说,“靳公子,老夫不绕圈子了,你说的元魂和婫人倒底有什么关系?”
萧言锦反问,“谷主见过婫人?”
“老夫几时说过?”
“在下也不知道元魂是个什么东西?”
“……”
清风扬笑了笑,萧言锦也笑了笑,都有点心照不宣。
“谷主不必担心,在下没有恶意。”
“靳公子高份尊贵,那婫人不过化外之族,云泥之别,不必强求。”
清风扬话里的机锋,萧言锦听得出来,他在保护婫人。以自己的立场来说,如果元魂归婫人所有,而他要夺走,便是与婫人为敌,清风扬对他戒备,也是正常的。
既然清风扬不肯说,再问也没意义,萧言锦淡然笑了笑,抬头望窗口,灯草扯着冷锋的衣袖,正朝这边走过来。
他迎上去,亲自扶冷锋进屋。
清风扬让冷锋坐在窗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拿银针在他眼睛周围扎了扎,沉吟良久,方道,“有治。”
一听这话,萧言锦和灯草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清风扬朝灯草眨了眨眼睛,“小灯草,你得留下来了。”
“为何?”
“这毒一时半会解不了,至少也得半年的时间。”
灯草,“爷留我留,爷走我走。”说完看着萧言锦。
萧言锦看看她,又看看冷锋,“谷主,冷锋在杏花谷打扰一段时间,半年后,我来接他。”
冷锋,“不必接,到时候我自己出谷。”
“也行,”萧言锦站起来,朝清风扬揖手,“打扰谷主这么久,明日我们就离开,跟谷主道个别。”
清风扬没想到萧言锦打算明天就走,很是意外,“靳公子不好好歇上两天再走么?”
“不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已经耽搁得太久了。”萧言锦对灯草抬抬下巴,“走吧,回去收拾收拾。”
清风扬送他们到门口,眼巴巴看着灯草,“小灯草,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若是没地方去了,杏花谷就是你的家。”
灯草对他点点头,“要是没地方去了,我带爷一起回来。”
萧言锦笑了笑,没吭声。
第二天一清早,萧言锦和灯草就起来了,挎着包袱准备离开,打开门,浮生站在外头,“谷主令我送靳公子出谷。”又把手里的包袱递给灯草,“这是谷主给你的。”
灯草打开看一眼,里头有干粮,盘缠和一些药。
“谢谢谷主。”
浮生颇有些遗憾,“要是你能留下来就好了,谷主那么喜欢你。”
灯草把包袱挎上,漠然冲浮生揖手,“后会有期。”
浮生有些舍不得,好不容易来了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两人还没怎么亲近,又要走了,脸色凝重的也揖了揖手,“珍重。”
两个半大孩子道起别来跟壮士断腕似的,萧言锦在边上瞧着好笑,拍拍灯草的肩,“走吧。”
晨光中,浮生带着萧言锦和灯草进了九魂阵。
清风扬和若梦站在一棵老槐树底下,远远望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没入杏花林中,再也看不到了。
若梦有些唏嘘,“灯草要是留下,我就多了个小师妹,可惜了。”
清风扬一愣,“什么小师妹,不是小师弟么?”
若梦,“谷主,灯草是姑娘。”
清风扬大吃一惊,他阅人无数,甭管男扮女,女扮男,人扮猴子,猴子扮人,通通逃不过他的法眼,怎么没瞧出来灯草是个姑娘?
他不信,“你怎么知道的?”
若梦,“我亲眼看到的,她在温泉里洗澡来着。”
清风扬,“……”
灯草心智不全,举手投足没一丝女态,却是个姑娘。目光虚散,采山珍和灵药却容易得如同在路边捡石子,让人不可思议。还有萧言锦,他为何要找婫人?元魂又是个什么东西?是萧言锦自己要找,还是皇帝的意思,如果是皇帝的意思,只怕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知道要波及多少无辜的人,一想到十几年前那件惨案,清风扬忍不住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