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芜城,一路往南,进了潭州。这里是南北相交的地界,建筑与北方大同小异,又有一些南方的味道,不但有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也有小巧精致的小木楼,门边栽着美人蕉,清晨的露珠聚在花蕊里,摘下来吸一口,蜜一样甜。
灯草喝完美人蕉里的露水,才想起应该让萧言锦先喝,于是又摘了一朵,小心翼翼捧到萧言锦跟前,“王爷,您喝,可甜了。”
萧言锦哪会喝这个,笑着拿手挡了一下,“你自己喝。”
灯草说,“甜滋滋的味道,很好喝,你尝尝。”她送到萧言锦嘴边,表情有些固执。
萧言锦,“……”余光里,冷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目光一偏,冷锋忙转过脸去。
收回目光,灯草还巴巴的看着,萧言锦只好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果然是甜的,沁人心脾,让他的脸也不知怎么有点发热。
“哎哟,总共就几朵花,怎么还让你们摘了!”客栈里的老板娘操着一把尖利的嗓音,“过路就过路,摘人家的花做么子呀……”
冷锋一锭银子抛过去,老板娘立刻眉开眼笑,“客官,您随便摘,要是不够,后院还有,让小公子喝个够!”白得了一锭银子,老板娘分外殷勤,“几位客官是过路的吧,要不要住店,我们这客栈啊,又干净又清静,三层小楼,站得高,望得远,风景好得很呢……”
萧言锦想着灯草没住过小楼,便点点头,“要两间。”
冷锋冷冰冰的补充,“两间干净的上房。”
“有有有,”老板娘扯着嗓子叫伙计,“赶紧的,替客官把马牵到后院去。”又亲自带萧言锦一行人上楼,安排进了房间。
打离开上京城,每晚打尖住店,萧言锦都和灯草一间,在冷锋看来,这是理所当然,但在萧言锦这里,却是无奈之举。
他知道灯草是姑娘,没名没份睡一张床,是对灯草的不尊重,但一想到黑衣人在暗处虎视眈眈,他又不放心,想着早晚是要娶回家的,清誉什么的他心里有数就行。
灯草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她只是坚持要睡在外边,在她看来,这就是守夜。
萧言锦拗不过她,只好每晚等她睡着后,把人挪到里边,到了早上,再挪出来,灯草在他边上,总是睡得香熟,被他挪来挪去也没醒过。
灯草睡得好,萧言锦有时却夜不成寐,心爱的姑娘睡在身边,哪个男人能做到心静如水?他以前大概能称为柳下惠,从不被女、色打动。但在灯草面前,他时不时感觉自己要变成禽兽,总想把她搂在怀里,想揉捏她,亲吻她,想要更多……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像平时一样摸摸她的头,灯草在睡梦里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像条小狗一样亲昵的在他手上蹭蹭,然后又睡过去。
早上起来,萧言锦教灯草使匕首,在他看来,对灯草最好的保护,便是教会她更多的防身本领,在他偶尔照顾不到的时候,灯草可以自保。
使匕首和打弹弓不同,是近身相搏,讲究的是出其不意,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把匕首拿在手里,如何上挑下刺,如何贴着掌心送进对方胸膛……都是有技巧的。
灯草的反应不算慢,但萧言锦要求严格,一遍又一遍的让她练习,有时候又忍不住想逗她,手指往她腰间一戳,灯草身子一软,跌进他怀里,他伸手抱住,低头笑看她,“说了要护住自己周身,怎么还是露了破绽?”
灯草不服,直起身,“再来。”
再来仍是如此,萧言锦搂着她,笑得戏谑,“再来又如何?”
冷锋正推门进来,瞧见这一幕,吓得赶紧退出去,把门关好。
灯草倒没有不好意思,蹙着眉琢磨,明明有所防备,怎么次次让王爷得了手?
练得出了汗,萧言锦吩咐伙计打水上来,给灯草洗了把脸,说,“今日就到这里,带你出门逛去。”
虽说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也知道那黑衣人如影随行,不过游山玩水也是要的,每到一座城池,萧言锦便待上几天,带灯草在城里四处逛逛,领略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潭州不大,却十分热闹,南来北往的商客汇聚在此,新奇的小玩意儿到处都是。
萧言锦站在摊子前看人雕字,民间手艺人藏龙卧虎,雕的字竟也不差,他挑了一块品质不错的石头,让摊主给灯草刻个章。
灯草对刻字不感兴趣,伸长脖子看旁边摊子上的小贩用草编蟋蟀,兔子,小鸟等小动物。
她好奇的看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小贩便说,“小公子,买一个玩吧。”
灯草把手按在腰间,她的小荷包里钱并不多,她摇摇头,“我又不是孩子,不玩这个。”
小贩心说,不玩这个,站这看老半天做么子哟?
灯草也有点不好意思,见对面有卖灯笼的,又过去看人糊灯笼,糊的都是小巧的宫灯,圆的,方的,六角的,灯罩上描着画,不是传统的山水花草,是连环画,有人物,有故事,灯把处有个转轴,用手转着看,像画本子一样。
灯草不打算买,也不好意思用手转灯笼,只歪着头去看,那上面公子小姐画了一堆,灯草看了半天也没太明白。
小贩打量她一眼,笑道,“公子,这是金钗记,说的是落魄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故事,您没读过?”
灯草说,“我不识字。”
小贩心下嘀咕,看穿戴,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怎么却是个不识字的……
“小公子,买一个吧,挂在门前,好看着哩。”
灯草按紧荷包,摇头,“我用不着这个。”她的钱只会用来买吃的,其他的一概不考虑。
萧言锦不时扭头看一眼灯草,就像那些带小孩出来的父母,怕孩子丢了,不瞅一眼总是心里不安。
其实有冷锋在边上看着,不会出什么事,但这份关心却是身不由己,一定要亲自看顾着,才放心。
灯草知道自己光看不买会惹人嫌,正要移步到另一个摊子去,一条粗壮的铁链突然套在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