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爷最要紧就是一张脸,每日用羊奶和着蜂蜜水擦脸,虽然年纪不小了,那张脸倒和莲香阁的小倌一样嫩,现在额上起了一个大包,气得他想抓着灯草爆打一顿,可惜灯草身边有两位高手护驾,加上卜根来还在他们手上,除了瞪瞪眼表示愤怒外,他也无可奈何。
正气愤填膺,萧言锦冷不丁问他,“真正的蝙蝠在哪?”
“在……”白爷回过神来,头摇得如拨浪鼓,“我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
萧言锦指着卜根来,“他真名叫什么?”
“白浪。”
“几兄弟?”
“三,三兄弟。”
“你叫什么?”
“白涛。”
“还有一个呢?”
“白波。”
“白波在哪?”
“死了。”
“白波就是蝙蝠?”
“不是,我们不认识蝙蝠。”
萧言锦朝冷锋使了个眼色,冷锋掐着白浪的脖子,慢慢收紧,“不想死就说。”
白浪的脸涨得能红,他看着白涛,一个劲的叫,“大哥,大哥……”
白涛脸色极其难看,问,“你们找蝙蝠倒底何事?”
萧言锦道,“只是想问他几句话。”
“要他性命么?”
“并非。”
白涛沉默半晌,仰天长叹一声,“罢了,我带你们去见蝙蝠。”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莲香阁。
院里灯笼还挂着,花厅里却已经没了人,雪下得没有方才密集了,小小的一点白飘在淡红色的灯光里,像一群在夜晚游荡的飞蛾。
莲倌站在三楼的廊柱后面,看着杂夹在人群里的灯草,又看看她身边的萧言锦,有些纳闷,如果灯草是被白爷抓回来的,为何她大摇大摆和萧言锦走在一起,而不是被黑衣壮汉们扭着胳膊抓进来的?
宝利也看到了灯草,低声惊呼,“怎么灯……”
莲倌果断捂住他的嘴,推他进屋,懒洋洋道,“他命不好,又被抓回来了。”
宝利捏心的问,“灯草不会把咱们供出来吧?”
“怕什么?”莲倌斜他一眼,“供出来就供出来。”
宝利嘟囔着,“你当然不怕,白爷又不会打你。”
白涛带着萧言锦和冷锋进了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两个黑衣壮汉守在门口,见是白涛,躬身退到一边。
白涛问,“二爷睡了么?”
黑衣壮汉道,“今晚前院动静大,二爷有些忧心,还没睡。”
白涛点点头,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门,屋里烧着炭,暖意融融,一个男人坐在桌边,看着白涛身后的人,面露惊惶。
“二弟,不要怕。”白涛放轻了声音,“我带几个朋友来看你,他们有话想问你。”
白波盯着萧言锦,神情骤变,突然起身跪在地上。白涛吓了一跳,忙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
白波不肯起来,只是惶然看着萧言锦。
萧言锦说,“不要怕,我只是有话要问你,起来吧。”
冷锋把白波扶起来,对白涛说,“你到外头待着。”
白涛,“……”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小心被灭口。”
白涛悻悻的,看了灯草一眼,“他为何可以留下?”
“他是我们公子的人,自然不用回避。”
白涛只好出去了。
萧言锦坐下来,问白波,“你见过我?”
白波张了张嘴,发出一种干涩的声音,仿佛喉咙被火烧过似的,听起来十分刺耳,“是,虽只见过殿下小时候的模样,想来不会认错。”
“你是当年暗卫营的人,代号蝙蝠?”
“是。”
“当年先皇派你们出去找元魂,我需要知道详细经过。”
白波听到元魂两个字,瑟缩了一下,似乎很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先皇派了我们八人去寻国师,找回元魂,从上京城出发,花了六年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了国师隐居的村子,那时候国师已经成了亲,有个女人跟他住在一起,我们抓了国师,逼他交出元魂,那女人上来理论,被兄弟一剑给抹了脖子,国师发疯似的朝我们冲过来,有个兄弟下意识拿剑去拦,国师撞在剑上,刺中心脏,当场一命乌乎。
因为没找到元魂,还杀了国师,先皇大怒,派人追杀我们,几个兄弟死的死,伤的伤,都逃散了,不知下落,我掉下悬崖,脖子受了伤,后来被我大哥找到,藏在这莲香阁里养伤,此后便再也没听到其他兄弟的消息了。”
“嗓子就是那次弄的?”萧言锦问。
“是。”
“那个村子在哪?”
“在越州一个偏僻的小地方。”
“国师是当地人?”
白波摇摇头,“可能不是,国师死后,我在他手臂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后来我大哥找人打听,说是婫人的图腾。”
萧言锦一愣,莲倌也跟他提起过婫人。
“你对婫人有何了解?”
“只知道是个神秘的部族,其他的不清楚。”
“没有跟村里人打听国师的来历么?”
白波垂下眼帘,“我昏睡了一个月,醒来的时候,听我大哥说,全村的人都被杀了。”
萧言锦,“……”
这个世上,唯有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屠村这种事,也唯有站得最高那人下令,才能这般悄无声息。
他起身往外走,白波惶然的叫了声,“殿下。”
萧言锦停住脚步,“放心,你在这里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但是要管住你兄弟的嘴。”
“谢殿下。”白波在门里磕了个头,抬起来的时候,萧言锦和冷锋灯草已经走得没影了。
白涛从树下走出来,大概猜出了萧言锦的身份,客气又惶然,“靳公子问过话了?这就走么?”
“我要见莲倌。”萧言锦说。
“莲倌可能已经睡下了……”顿了一下,说,“无事,睡下我也叫他起来,靳公子到前院稍等,我去唤他。”说完匆匆走了。
看到灯草回来,莲倌知道白涛会来找他,但没想到是因为萧言锦要见他。
夜深了,外头没什么人,他也不用戴面纱,就这么懒懒散散下了楼。
花厅里灯火通明,他挑帘子进去,目光在灯草脸上轻轻掠过,笑着问萧言锦,“这么晚了,靳公子找我有事?”
“昨日听莲倌谈起异族婫人,一时有些好奇,不知对婫人,莲倌还知道些什么?”
“听说婫人有三只眼睛,能呼风唤雨,与兽通语……”见萧言锦一脸淡定,显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不由得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其实我也是听过路商客提了一嘴,只知道是个十分神秘的部族,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说完看着灯草,“小灯草,你怎么又回来了?”
灯草从怀里掏出莲倌给的那锭银子,双手呈给他,又给他鞠了个躬,“多谢你。”
莲倌看了萧言锦一眼,笑道,“看来是用不着了。”正要把灯草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就听萧言锦唤了声,“灯草。”
灯草应了一声,乖乖回到萧言锦身边。
萧言锦跟白涛告辞,带着灯草往门口走,
莲倌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有些疑惑,喃喃道,“难道是我看走了眼?”那位靳公子看灯草的眼神,分明藏着浓浓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