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福伯过问,忙得团团转,偏偏三不五时就有人到跟前来告状:
“福伯,灯草把窗户纸打破了。”
“福伯,灯草把檐角打碎了。”
“福伯,灯草今天打了几只鸟,在后院烤呢。”
“福伯,蓠芭让灯草打散了……”
福伯把这些事添油添醋说给萧言锦听,后者却是轻描淡写的笑笑,“随他去吧。”
福伯,“……”都惯得没边了,还随他去,王爷您这是养熊孩子呢……
肃王不管,他不能任由灯草这么胡闹下去,把人逮来狠狠的训了一通。灯草知道自己做错了,低眉顺眼,一声不吭,她不是有意搞破坏,但练手的时候总有失误,这不可避免,等福伯骂够了,她把钱掏出来双手呈上,“福伯,打坏的东西我赔。”
福伯看着她手里那两三吊小钱,哭笑不得,“你赔?不说别的,单说糊窗户的玉油纸,一踏就得一两纹银,你赔得起么?”
灯草,“不够先欠着,日后会还的。”
“那得欠到何年何月?”福伯把这话当笑话听,“我怕是等不到了。”
灯草看着他,认真的说,“十年之内肯定还得上,福伯您再活十年没问题的。”
福伯想抽她。
打这以后,每次灯草挨完训就掏钱,福伯见她掏钱就头疼,生怕她又说出让自己短寿的话,久而久之,也干脆睁只眼闭只眼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谁要跟二愣子较真,那他自己也成二愣子了,肃王比他看得透,所以懒得管。
今天庄子上送东西来,他正清点着,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福伯福伯……”
福伯皱眉头,“是不是灯草又闯祸了?王爷不管,你跟我也说不着。”
“不是,”小厮缓了缓,道,“景湖里浮上来好多鱼,您快去看看吧。”
福伯一听,立刻警觉起来,别是有人在景湖里投毒吧?他跑过去一看,湖面上果然浮着十来条鱼,个头都不小,肚皮朝天的飘着,有亲兵捞了鱼在查看。
福伯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紧张的问,“是毒死的么?”
亲兵摇头,指着鱼头,“看起来像是被重物所击而死。”
一个小厮突然惊呼道,“看,那条鱼动了,它又活了。”
福伯望过去,不止一条鱼活了,好几条都活了,挣扎着在水里翻身,有的沉下去,有的翻了几下又不动了,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样子。
亲兵说,“福伯,让人把鱼都捞起来吧,没死也活不长了,趁着新鲜还能吃。”
福伯便令小厮去拿蒌子来捞鱼,不管这些鱼是怎么死的,只要没毒便能吃,总好过浪费掉了。
府里小厮们兴冲冲的拿着网子正要捞鱼,就见灯草风风火火跑过来,看看福伯,又看看湖里的鱼,带着几分委屈,“……这是我打的鱼。”
福伯看到她身后跟着满仓,手里拎着两个大蒌子,敢情这家伙打了鱼,找人帮忙去了。
福伯唬着脸,“你拿弹弓打的?”
灯草点点头。
“你打的就是你的啦?”福伯严肃的看着她,“肃王府的一切都归属王爷,你也一样,打死这么多鱼,我还没让你赔呢。”话音刚落,就见灯草抬手往怀里抄,一副要掏钱的样子,忙又说,“行了,你赶紧捞鱼,晚上给大伙加菜。”
小厮们欢呼起来,捞的捞鱼,装的装篓,一个个干劲十足。
满仓见福伯走了,扯扯灯草的袖子,说,“你别忙活了,这些鱼都是你打的,劳苦功高,收尾的事让咱们来就行。”
“对对对,小灯爷,你歇会儿,托你的福,晚上有鱼汤喝了。”
“小灯爷,可以啊,先前打鸟,这会都能打到鱼了!”
“别看小灯爷不吭不哈,人家刻苦着呢,那些窗户纸和檐角总算没白打。”
灯草正俯身捞鱼,听到这句,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
萧言锦和冷锋远远见湖边一派热闹景象,问福伯,“他们在干什么?”
福伯趁机告状,“灯草拿湖里的鱼练弹弓,打死了十来条,大伙都在捞鱼呢。”
萧言锦眉头轻抬,“打了十来条?”
“可不是么?”福伯埋怨道,“那些鱼招他惹他了,就这么被活活打死,造孽啊!”
萧言锦瞟他一眼,“你不吃鱼?”
福伯,“……”
萧言锦走到湖边,“灯草,过来。”
灯草看着萧言锦,眼里一亮,放下捞网快快的走过去行礼,“王爷,您回来了。”
“湖里的鱼是你打的?”
“是。”
“隔着水能把鱼打死,力道练得不错。”
得了表扬,灯草抿嘴笑。
“练了多久?”
“王爷教我弹弓的第二天,我就打鱼了,一直打不着,早几天能把鱼打晕,今儿打死了几条。”
“为什么想打鱼?”
灯草老实交待,“我弄坏了府里的东西,没钱赔,想打几条鱼拿出去卖,福伯说鱼也是王爷的,卖不了,就给大伙儿加菜了。”
福伯,“……”想得还挺美。
他看了萧言锦一眼,“王爷说了不用赔。”
“本王说了么?”萧言锦嘴角噙着浅笑,“弄坏了东西,自然是要赔的,一时半会赔不上没关系,慢慢用工钱抵,总有一天能抵够的。”
“我也这样想,十年内肯定能还清,可福伯不收我的钱。”
萧言锦伸出手,“给我吧。”
灯草掏出三吊钱放在他手里,萧言锦问,“还留了钱旁身么?”
“留了。”灯草怕他不肯要这么多,把他的手一合,“我平时用不了什么钱。”
她的手有些凉,盖在萧言锦手背上却像是湿热的火,他任她盖着没动,也没说话,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了。
福伯在心里默默的喊了声:兰太妃!
灯草松了手,萧言锦心里跟着一空,拿着三吊钱转身走了。
他一走,底下的人都放松了下来,有个小厮是新来的,很是佩服的说,“灯草,你胆子真大,敢碰王爷的手。”
其他人听到都笑起来,有人说,“碰手算什么,别的地方灯草也敢碰,是吧灯草?”
灯草二话不说,抬起弹弓就打,石子擦着那人的脸飞过去,吓得他连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的骂道,“灯草,一句玩笑话,至于么?”
灯草冷着脸,“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