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在家闭门思过了几日,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匪夷所思的念头摒弃掉,结果却是越想越乱,他终于不再为难自己,骑着马直奔肃王府,去见那个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人。
他去的时候,萧言锦不在府里,温容顿觉心舒体畅,待见到灯草,他的心情更好了,想了几天的人就在跟前,他笑眯眯的唤她,“灯草。”
灯草茫然看着他,“公子爷,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说看看,就真的盯着她看上了,这么仔细一打量,温容发现灯草跟以前不一样了。头发乌黑柔顺,白瓷的脸上有了红润,眼睛还是空洞的,但显得更加幽黑了。
“灯草,你在肃王府还好么?”
“挺好的。”
“肃王可有打骂你?”
“没有。”
“别怕,照实说。”
“真没有。”
温容的目光落在她衣领处,那里露出一点红绳,是他送灯草的玉佩,他手指轻轻一挑,把玉佩挑出来,“这玉佩你没解下来过……”话没说完顿住了,这不是他的玉佩,再细一打量,他认出了玉佩的出处,心里很是吃惊,萧言锦把这么贵重的玉佩送给灯草,莫非他对灯草也……
“灯草!”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容转身一看,萧言锦回来了,不待他回头,灯草飞快的走过去,站定在萧言锦身后。
萧言锦要笑不笑的看着温容,“温公子登门,有何贵干?”
温容对萧言锦抢了他的人心怀怨气,心情不好的时候,客套和尊卑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坦然说道,“我来看看灯草。”
萧言锦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确定灯草不是你在外头的私生子?”
温容咬牙,“萧言锦!”
萧言锦不怒反笑,“以为你还得再端两个月,这么快就对本王直呼其名了?”
温容以前对萧言锦客套,一是因为俩人分开太久,彼此都有了陌生感,二是萧言锦手握军权,连他爹温文渊都怵肃王三分,他自然也不敢放肆。现在萧言锦没了实权,加上这几次打交道,让他觉得萧言锦并没怎么变,还是那个以前爱跟他抢东西的三皇子,他也就懒得再维持虚假的客套。
温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堆起满脸笑说,“言锦兄,咱们借一步说话。”
温容和萧言锦同岁,但小月份,却只在有事相求或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叫他一声“言锦兄。”
萧言锦没说话,负着手径直进了屋,温容跟上去,反手把门关上。
萧言锦撩起袍子坐下来,“说吧,何事求我?”
温容说,“求言锦兄把灯草还给我。”
萧言锦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一时倒不知道怎么接茬。
默了一下,他问,“你对灯草为何如此执着?”
温容有点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尖,“我对他……”话没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避开萧言锦的目光,“你知道的吧?”
萧言锦,“我不知道。”
“不知道?”温容冷哼,“你为何送他那么贵重的东西,若我没看错,那是先皇赐给你的玉佩。”
“先皇赏赐的东西多了,一块玉佩能说明什么?”萧言锦盯着他,目光微冷,“倒是你,若温相知道你染了这个癖好,你道他会如何?”
温容不甘示弱,“咱俩彼此彼此,若是天下百姓知道他们的战神肃王有龙阳之好,你猜他们会如何?”
萧言锦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本王并没有什么龙阳之好。”
“既没有,为何不肯把灯草还给我?”
“不是我不给,是他愿意待在我府上,我说过了,是去是留,全凭他愿意。”
温容,“……”
萧言锦这样说,他就哑口了,因为知道灯草肯定不会跟他回去。
不等他开口,萧言锦又说,“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真让温相知道了,会把你扫地出门,丞相府的公子爷流落街头,可不怎么好看。”
温容没说话,呆坐着出了会神,也没打招呼,就这么走了。
萧言锦看着温容的背影,眸光闪烁,晦暗不明。
他喝了一盏茶,叫灯草进来伺候笔墨。
平时写字画画一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是可以休身养性,但今天写了两幅字,心还是乱的。
原来温容对灯草……怪不得三番四次想把人要回去。君子有成人之美,若搁别人,他也就成全了,但灯草……他不想放。
说不清为什么?就想让她待在自己视线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像块木头似的杵着也好。福伯的担心,他总觉得是杞人忧天,如今细想想,有些事情,自己也无法解释?在外头喝酒也罢,闲逛也罢,回到府里,总是第一时间找那个瘦小的身影。看她被人欺负,便压不住心里的火。他不是喜欢笑的人,但她犯傻的样子总让他觉得可乐,而她茫然空洞的眼神总让他忍不住想去揣测,倒底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人变得不悲不喜呢?想到那些悲哀的,难堪的过往,他又止不住的心疼……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龙阳之好,但他对灯草到底是什么?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
见萧言锦执笔,久久没有再写一个字,灯草唤了他一声,“王爷。”
萧言锦回神,“什么?”
“墨汁都掉下来了。”
笔提得太久,一滴墨掉在纸上,晕染开来,灯草说,“像个馒头。”
萧言锦失笑,“你就知道馒头,上次教你认的名字还记得么?”
“记得,”灯草答,“还会写。”
“哦?”萧言锦有些惊讶,“会写了?拿什么练的?”
“用树枝在地上练过一阵。”
萧言锦把笔给她,“你写一个。”
灯草一把握住笔,就要往下摁,被萧言锦拦住,“不是这样握笔的,”他示范给她看,“要这样,懂了么?”
灯草很仔细的看着,学他的样子执笔,但她握得很紧,手指头捏得泛了青白色。
“松一点,”萧言锦敲敲她的手指,“太紧了,放松些,再松些……”
话没说完,那支狼毫直接从灯草手里滑了下去,掉在纸上,滚出一团墨。
萧言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