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逸视线略过桌上的牌位，在某处忽然一顿，垂着头，指腹抚摸着上面的刻字，抹去上面的灰尘，道：“这个名字我见过。”
“方雅梅...”他咬字清晰地念出牌位上的名字，拿起给其他三人看，“我在刘总管房中见过她的卖身契，名字一模一样，这应该是她的牌位。”
方阅略有诧异地扬起眉毛，随意问道：“那么多卖身契，你怎么会特别记得她？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刘楚逸半敛着眼眸，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她和刘家谈好卖身的价钱后，便自缢而死，死的时候只有十四岁。”
年纪好小……
虞声一怔，心中不禁有些酸涩：“为什么？”
刘楚逸将木牌端端正正地摆回桌上：“方雅梅得了咳疾，她的父母不仅不顾她死活，还在她病重之际将她卖给刘家，收到的钱却一分都未曾用于医治买药，而是自己全数私吞了。”
“方雅梅知道后，心灰意冷，加上久病无医，病情日益加重，几日后自行了断于郊外。”
众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顾念一边听着，一边四处寻找着暗门，过了会儿，突然问道：“可你昨日说，跟刘家签订契约的人，要在临死前举行某种仪式，才能被制作成纸人，方雅梅这样并不符合要求。”
“确实，我昨天也有此疑惑，但刘家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撕毁契约，而是派人将方雅梅的尸体带回了刘家。”
刘楚逸回想了会儿，继续道：“昨日我看见的卖身契中，真正符合要求的侍从并不多，可不管是死是活，刘家皆是来者不拒，报酬也照给不误，只是事毕都会回收尸体。他们似乎很缺试验品。”
虞声想到修身堂中数量庞大的纸人队列，一个个曾经可能都是活生生的人，便不由得毛骨悚然。
“所以这个屋子，是专门存放侍从牌位的吧？”虞声眼神扫过那些被岁月埋藏的名字，轻轻说道。
刘楚逸点头：“虽然我不能记全所有的名字，但有几个十分眼熟，都是在卖身契上见过的。”
一旁的顾念顿了顿，继续问道：“卖身契上一般都会写明雇主和被雇佣的两方姓名，你看到的卖身契，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刘总管。”刘楚逸不假思索地回答，应该是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还补充了一句，“并且最早和最晚的卖身契，中间相差了将近八十年，可雇主一方，始终没有变过，写的都是刘总管。”
虞声和顾念对视一眼，所以，刘总管一直活着，且在刘家主管了起码八十年。
从他的长相来看，绝不是八十岁的样子。
如果之前只是对刘总管有所怀疑，那么现在，虞声可以肯定，刘总管不是活人，他也通过某种秘法变成了长生不老的纸人。
而且十分成功，至少比带路的侍女要有人气许多。
不过这个发现目前来看并没有太大用处，说不定遇到新的情况才有意义。
其他三人也这样觉得，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而是开始努力寻找起隐藏的，不断散发出香火味的房间。
那味道似乎是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虞声试着循着气味的浓度寻找开口，却发现沿着墙边气味都很浓，只有屋中央略微淡薄。
焚香气息似乎是从墙缝里飘散而出。
这时，顾念适时地敲了敲石墙。
“扣扣……”
他眯起眼睛，判断道:“墙壁后面是空的。”
虞声闻言立刻走到屋外，对比起屋外屋内墙壁相隔的距离，他比划了几个来回，两者相差大致只有十厘米那么宽。
而且这道中空的窄缝四面墙壁后都有，是相互连通的。
如此狭小的缝隙，堪堪不过勉强能伸进半个胳膊，更别说整个人进去了，绝不是人能顺利走动的秘密通道，只够焚香味在其中穿行。
虞声跟其他三人说明他对墙后空间的判断，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们确实是进不去，但除了虚无缥缈的烟雾，在这诡异祠堂中，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进去。
只剩张皮的纸人。
顾念细细检查了木门和墙壁的连接处，确实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小缝。
他呼唤来众人，围在一起观察。
刘楚逸侧着身子，伸出手指沿着缝隙边缘抹过，指腹处便出现了一条许多颜色掺杂的划痕。
“皮上颜料剐蹭的？”方阅眉间稍稍皱起，迟疑地问道。
刘楚逸用另一根手指抹开堆积着的颜料粉，点头:“应该是，这颜色很杂，进出的皮人应该不少。”
方阅:“那我们该怎么进去？我总觉得，这房子下面别有洞天。”
刘楚逸低垂着头道:“规则时间不会给我们留死路，一定有别的入口让我们进去。”
外面的雨势依旧很大，甚至有越下越猛的趋势，像是天上泄了洪水，哗啦啦地直往地上灌。
虞声凝视着水幕，不知道为什么，心竟紧张地怦怦直跳，油然生出一股浓烈的不安之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他紧张地伫立在原地，忽的，在白茫茫的雨针中，他注意到一片一片挪动的白色，像是风中一齐摇曳的白花。
“怎么了？”顾念察觉到他的异常，走进轻声问道。
虞声指着远处:“雨里有东西在动。”
顾念定睛一看，有些不确定道:“像是一个个人撑着伞在雨里行走。”
虞声看了好一会儿:“有点像……”
不过还没等他们叫刘楚逸两人来确认，走廊拐角突然跑出两个狼狈的身影。
是王楠楠和另一个女生，虞声依稀记得，王楠楠称呼她为小胡。
她们大喘着气，额头满是粘着发丝的汗液，显然跑了有一段时间，脚步也有些不稳，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十分疲惫。
看到站在屋子门口的顾念两人，她们惊恐的眼眸中亮起一丝希望。
但很快，王楠楠嘶哑着嗓音便冲他们吼道:“快躲起来！它们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