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追回去,离开昆仑山的云钰头也不回地就飞到了南海上。
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大海的她开心得很,可到了晚上,冷风一吹,海浪一拍,即使是技高人胆大的云钰也不由在心中打起了哆嗦。
借着明亮的月光,剑灵停在空旷的海面上方,看到的却只是漆黑一片。
她不得不承认一件尴尬的事——在没有罗盘指引的情况下,这种海天一色的环境真的太容易迷路了。
“命犯水星……”她嘀咕着师兄的话,苦下了脸,才到海上就迷路,难道那句话是真的?
她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出师未捷就因为迷路狼狈而归,岂不是要被几个师兄师姐笑死?她怎么的也不能这种时候灰溜溜地返回。
云钰这么想着的时候,眼睛已经直勾勾的盯上了很远的地方照过来的一束昏暗的光,那应该是海上的船队,反正黑灯瞎火的,偷偷摸过去混一晚算了。
船员们一个个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就在她趁人不备收起剑灵落下的一瞬间,月光被乌云遮掩,船只驶进了一团白雾中。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掠过她的脸颊,发出了尖尖的、细小的讥笑声。
莫邪剑剧烈地一颤提醒主人周围似有魔物的气息,她警觉的提剑搅散迷雾,船舱里的人也被惊动,大喊:“沉下去!快把船沉到海里去!我们遇到海魅了!”
船员冲出来抱住一个类似转轮的东西,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齿轮在转动,头顶有一层白色的光芒笼罩下来,像月光一样逐渐覆盖住船只的每一个角落。
船在下沉,奇怪的是海水竟然一滴也没有渗透进来,很快整艘船完全没入海中,透过头顶那层神秘的光照,还能看见海魅们意犹未尽的龇牙,冲逃脱的猎物挥舞着利爪。
“船……沉入了海里?”云钰站在甲板上呆呆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不可置信的伸手想摸一摸那层发光的膜,就在这时,周围被船灯照亮,惊魂未定的船员扯着公鸭嗓斥道:“喂,别乱摸!”
云钰赶紧收回了手。
死里逃生的船员气喘吁吁,双手合十对着船上的白膜祈祷,一副虔诚的模样自言自语:“菩萨佛祖海神大仙,哎呦,不管是哪路的神仙都好,千万保佑我们平安啊。”
云钰不由好笑:“船家,这是什么呀?竟然可以把船沉入海中,我们现在是在海里吗?”
船家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姑娘,嘀咕:“这种膜是去星渊必备的,千万别乱摸,一会摸破了咱全得淹死在海里!你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云钰笑呵呵的,面对陌生人,她一贯的原则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连忙收好剑灵拱手作揖,一本正经的找理由胡扯:“船家,我本是御剑路过,发觉有海魅作祟想出手相助,没想到您早有防备的方法,早知如此,我就不擅自落地跳到甲板上了,我也要去星渊,正好顺路和你们遇上了。”
“你也要去星渊?”船家上下打量着她,嘀咕,“你什么人啊,有他们的通关文牒没?”
“嘿嘿,没有。”云钰理直气壮地挥了挥手上的剑灵,“我准备御剑飞过去。”
要不是看她武功了得,船员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嬉皮笑脸的女人扔海里淹死算了。
但一看那柄红光微闪的长剑,他感觉自己应该打不过这个小姑娘,还是识趣地翻了个白眼:“星渊最近可不太平哦,你要飞过去……咳咳,偷渡被逮,神仙也救不了你。”
云钰并不死心,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红色长剑:“我可是昆仑山的弟子,下山游历锻炼来了。”
船员才懒得管她到底是谁:“两个月前帝都羲和城的天柱塌了一根,四王之一的玄王殿下也因此入狱,眼下正是为了修补天柱,我们这船才被允许入境送货,这种白膜以前每个月都有他的家臣汐族过来维护,现在他入狱,汐族遭到了围剿,这膜都两个月没好好检查过了,哎,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干完这一单我再也不跑星渊了,太危险了。”
云钰的神色有几分茫然,回忆着地图上那四根托举着帝都的高大天柱,不可置信地嘀咕:“那东西竟然会塌?”
船员看着船上的白膜唉声叹气:“懒得和你说了,等快靠岸的时候你自己悄悄地走,千万别被发现。”
船只悠悠的在海中航行,过了几天才终于重新浮上海面,到了海港之后,果然有不少身着军装的人在沿街盘查,头顶还有五彩的鸾鸟在飞。
船员对她连使眼色催促,云钰心领神会冲人家抱拳示谢,然而才跳上剑灵,头顶就是一只巡逻的大鸟飞了过来。
“哎呦!糟糕!”船员大呼不好,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拽着她拖到了船尾,指着下面的大海催道,“你现在飞起来会被鸾鸟逮住的,游泳会不?自己想办法游上岸!”
“游泳?”云钰黑着脸,连连摆手,“我不会游泳啊……”
话音未落她就被船员直接扔了下去。
云钰在海中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大失风度地骂道:“你个混——”
下一秒一个奇怪的枕头也被扔了下来,精准的砸在她脸上,也砸断了没说完的半句脏话。
船员对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指着另一边小声道:“往那边游!那边有很多废弃的小船坞,你躲好等晚上没人了再出来。”
云钰赶紧一把抱住,这才终于稳住平衡没有继续沉下去。
出师不利的云钰像只落汤鸡一样,抱着这个奇怪的枕头在海里狗刨式游了半天,终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爬上了岸。
她无精打采地叹气,拧着身上的水——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
这里看起来是一家废弃的船坞,她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没等休息一会又听到一处船舱里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云钰毛骨悚然地往声音的源头望去,她看着一米外受伤的“人”,却是吐出了一句半信半疑的问话:“是个……人?”
这个奇怪的人脸上有白色的鳞片,在夜幕下闪闪发光分外神秘。
对方也惊讶地看着她,如临大敌地往腰间摸去。
这是个摸武器的动作,但是他的腰上有一道横切而过的刀伤,原本放在那里的武器囊也早就丢失,只是一瞬间,他变换了手上的动作,直接掐住了云钰的脖子。
本来就精疲力竭的云钰被他掐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昏厥。
即使伤得这么重,他还是一手掐着她,一边狐疑地看着那柄泛着红光的剑灵,似有所感地问道:“这柄剑……是活的?”
云钰死死按住他的手腕,赶紧解释:“昆仑山的剑灵确实是有灵性,会认主的呢。”
“昆仑山……”重伤的男人目光雪亮地抬眸,终于松开了手。
云钰大口深呼吸,感觉一瞬间看见了笑眯眯的师父在朝自己招手。
命犯水星……她一落地就被人扔到了海里,好不容易爬上来又差点被个陌生人掐死,师兄的话看来真的不假啊!
这个人显然是已经伤及了要害,嘴角的血越来越多地涌出。
云钰好奇地看着他:“你受伤了,这么重的伤不赶紧去城里找大夫包扎会死的。”
“去城里?”男人哑然失笑,“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让我主动去城里送死吗?”
她倒抽一口寒气,想起来刚才在城里看到的军人和鸾鸟,低呼:“他们在抓你啊?”
不等回答她又听到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从脖子上徒手剥下了一片夜光鳞递上:“昆仑山……原来是海外之人,难怪这种时候还敢躲到汐族的船坞里,别浪费时间救我了,你、你拿着这个东西往北面地走,雪山最深处有一处天枢阁,去求阁主,救救玄王和汐族。”
“玄王?”云钰不由想起船家的话,低呼,“就是那个因为天柱坍塌入狱的玄王?”
“玄王玄晏是北方天柱的执明神君,他有天算之能,他入狱前连夜单独召见我,让我一定要去雪山找阁主,他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恳请姑娘……务必帮我。”
云钰的心咚咚直跳,但初来乍到的她根本无法把对方口中那几个陌生的名字联系起来:“哎呀,实不相瞒我是偷渡进来的,满打满算来星渊还不到一天哎!那个什么玄王、阁主的我不认识,我先给你疗伤吧,别乱动了。”
他无视了云钰的话,从怀中摸出一张沾血的画像递上:“这个人……玄王殿下说了,这个人就是阁主。”
云钰木愣地接过来,看见下面写着一行小字——“高靖,无论生死,必有重赏。”
她一头雾水地瞪大眼睛:“你确定没搞错,这应该是张通缉令吧?”
“嗯……”男人一点也不惊讶,咽下一口血沫,“名字可能是假的……但长相应该不错。”
“一个算命的,让你去求一个通缉犯?”云钰犯了糊涂,总觉得这事一点不靠谱。
“雪山……”他在弥留之际还是虚弱地吐出了两个字,身上的鳞片绽放着珍珠一般美丽的光泽,衬托着这具慢慢冰冷的身体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缕水雾,随风散去。
她对偶遇的这个神秘种族有好奇也有惊恐,但是,既然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别人,本着昆仑弟子救人济世的祖训,她还是立刻镇定了心神,准备前往雪山深处去找一找。
即使是有御剑术,单凭一个模糊的方向想要找到雪山中的天枢阁也是难上加难,以至于原本兴致满满要游历星渊大陆的她在这个绵延千里的山脉里反复找寻,晃眼就是一个月一无所获。
此时的云钰蹲在角落里,灰头灰脸的揣着那张通缉令,叫苦不迭,她有些后悔轻易地答应了那个陌生人——这段时间她也去城里打听过,得到的却只是让她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答案。
“天枢阁?什么天枢阁、地枢阁的,没听说过啊。”
“通缉令?哦,你说城门口那张啊,那东西我太奶奶小时候就贴着了,估计是忘记撕下来了吧。”
“你不会想抓那个人换钱吧?哈哈哈哈哈!年纪不大志气不小,不过那上面的人若是没死的话,应该得有一百多岁了。”
“要不你去那种墓地里找找墓碑,指不定能找到呢,挖出骨头拿去邀赏,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承认呗,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嘲笑声,一声又一声的填满了整个大脑,她不由又想起师兄的那句话:“你命犯水星,千万不能去海上。”
“不可能!”她自我安慰地深吸一口,毕竟剑修师兄说着法修的话,怎么看都是忽悠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