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睡觉”两个字，小楚禁不住面上有些发烫。
难道伤病发作烧起来了？小楚的心跳也有些慌乱，眼神左躲右闪，脑海里却翻腾着刚才被肃王压靠在供桌旁“调戏”的场面。
明知道，肃王今晚不会对他做什么，可过了今晚之后呢？
一路行船，两人同食同住，虽然分开床榻，但近在咫尺只隔着薄薄一层帘幕，呼吸可闻。他知道，自己并不排斥肃王，甚至是喜欢这种亲近的相处，甚至想要更亲近一些。
他，在想什么！
强敌环伺，刺客来袭，他竟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李云卿打趣道：“小楚，莫非你觉得本王对那西戎蛮子，太仁慈了？”
小楚略略回神，忐忑答道：“西戎蛮子无礼挑衅，确实该狠狠教训。可若是闹出人命，却让王爷落人口实，不值得。”
“那你唉声叹气忧心忡忡又是为何？”
小楚心说，还不是为了王爷你。担心王爷身体，担心王爷损了名声受了委屈。可这些，岂是他一届官奴有资格去担心的？
王爷武艺高强，不费吹灰之力收拾那些人高马大的西戎勇士；王爷洞悉人心，思路敏捷，三言两语戳中西戎人的痛点让他们患得患失，溃散而去。
反观自己拖着病弱身体，帮不上忙，还处处让王爷为他分神，他，不如……不，不能有轻生的念头。否则王爷此前付出的辛苦不就白费了么？无论接下来有多难，只要自己拼尽全力活下去，就有机会再继续为王爷效力。
府内经营尚需人手，短期之内，他的存在可以为梁伯和得宝分担一些繁琐事务。所以王爷才这样维护他。
他，不能再消沉了。
小楚压下不宁的心绪，不再自怨自艾，微微一笑：“我只是想不到王爷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竟那么真。”
“嗯？我哪句是骗人的！”李云卿没想到小楚的情绪转变的这么快，他如此聪颖，应该已经想清楚了症结所在。他是怕他的担忧，拖累了自己么？所以他强颜欢笑，转移话题说些欢快的事情，让她放松么？
“王爷，您说的哪句是对的？那些西戎蛮子果然是傻的，三言两语就被您诓骗了。王爷您也是真好心，还想撮合他与公主，成全一对有情人。”
在王府之中众目睽睽，身份束缚之下，借小楚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神态与肃王说话。便是如今，哪怕明知小楚故意调节情绪，李云卿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仿佛全然忘记了身份，似真的兄弟朋友，言语揶揄开玩笑一般。
一路南下就她与小楚两人朝夕相处，小楚见到的都是温柔好脾气会照顾人的她，两人之间渐渐建立起信任与安全感。小楚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潜移默化着，流露活泼开朗的真性情。
如果小楚能一直维持这个样子，该多好。
李云卿顺着话茬半真半假道：“小楚弟弟，我可说的是句句实情。你我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喜欢男人么？”
李云卿本以为小楚也会像得宝那样，听到她说喜欢男人就露出惊恐的表情。没想到小楚依然微笑着看向她，就仿佛并不相信，连眼神也没有丝毫厌恶之意，而是纯净的不染世俗的那种信任。
“你不信我说的话？”李云卿小心试探。
“信，王爷说的，我都信。”小楚云淡风轻地回答，眼神依然温润，不再躲闪。
“信了你不怕？”
“为什么怕？”小楚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振振有词道，“王爷这么好，喜欢谁就是谁的荣幸。那金枝玉叶的西戎公主都入不了王爷的眼，所以王爷的意思如果是说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最后这句话，小楚的声音越来越小，面色也浮起可疑的红晕。
李云卿惊讶万分。
“小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下奴明白。”小楚垂下眼帘，怕看到的会是对方的轻蔑鄙夷。
“行了，这种时候不用特意自称下奴。”
“是，我明白以此官奴低贱之身，本不配亲近王爷。下奴也并非yin邪不知羞耻之徒，只是为王爷风采折服，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干什么？”
“……自荐枕席。”小楚满面通红，细弱蚊蝇地挤出四个字，话一出口又意识到太过羞耻，急忙又补充解释道，“似我这等低贱之人，有幸追随王爷，得如此厚待，无以为报。奉上性命也是应当的，只恨才疏学浅手无缚鸡之力，唯姿容尚可。若能为王爷稍解烦忧，无论身心……”
“等等！”李云卿一头冷汗，比刚才打斗完了还虚，偏偏对着小楚她早已摆不出拒人千里的冷酷样子，只加重语气道，“好你个小楚，平常不声不响，倒没看出如此大胆。还说什么自荐枕席！真敢有这等念头！”
“可是梁伯……”小楚不解地说道。
“那个死老头子说什么？”
“梁伯说王爷如此貌美，军中又多是气血方刚之辈，哪个不曾为王爷心跳如雷神思不属？年轻人，多少有些遐思，也是正常。”
李云卿咬牙道：“你的师傅已经换成得宝，以后少听梁伯那老货胡言乱语。”
“可得宝大人，他……”
“吞吞吐吐，他怎么说？”
“他说……”小楚模仿着得宝的神态语气说道：“小楚啊，虽然王爷与你身份有别，咱家却知那心有所系而无法开口的悲伤。也罢，就按你所想的去做吧。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莫要辜负自己的真心。”
李云卿暗中嘀咕：本王费尽心思冒了被刺杀的风险将得宝弄到肃王府，倒是给梁伯那老货找了一个知音。
荒郊野岭小庙之中，这样的时间地点，暗中强敌四伏，下一刻或许又是一场血腥厮杀。她自然不能说自己的性别秘密，也不可能回应小楚这看似有意还是无意识的表白。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小楚是用怎样的心态，如此含蓄委婉地说着喜欢她。
小楚，是依然抛不掉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身份之别，无论她做什么荒唐事说什么莫名的话，他都会百般顺从，迎合她，仅仅只是为了讨她欢心么？
还是小楚早已抛开世俗，顺从本意，有那么几分，是发自真心？
她不敢试探，怕得到她不想听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