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说的貌似问题很严重,李云卿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回去前厅看个究竟。
“牵扯到刘氏?看来是问题不会小了。”李云卿嘀咕了一句道,“对了,知根,此等要事为什么刘管家不来亲自禀报?”
“这……”被王爷猛然一问,知根也觉得不太对劲,只如实答道,“回禀王爷,小人不知。刚才从账房来的人是刘三水,他平素是为梁伯送饭的,许是梁伯让那刘三水传话跑腿。”
“那刘三水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李云卿追问了一句。
“刘三水说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个要紧的事,正巧在夹道遇到了小的,就让小的传话,他自个儿匆匆跑掉了。”知根尴尬地解释,“许是真有急事吧。”
李云卿暗自咬牙,上面交代下来传话,这人传话的人却没见到正主就将话又托给别人。一传二二传三,若在军中,别说耽搁了军情,保密更是无从谈起。不过梁伯显然不可能如此昏聩,肯定是清楚真有紧要的事情让小楚来传话更靠谱,故意让那个叫刘三水的跑腿,多半是要引蛇出洞。
再说那刘三水委托了知根去传话,他自己脚下生风跑出了肃王府,拐过一条街,进了一处外表低调寻常,内里却雕梁画栋的奢华院子。
“叔,这回恐怕要出事了。”刘三水对着正屋里躺椅上斜倚歪靠、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说道,“哎呦我的叔,您可别忙着享受了。”
那中年男子没正眼地呵斥道:“干嘛来了?又赌光了被人追债?我这里可没银子给你糟蹋。月初才从我这里拿了不少,这才几天功夫,可不惯你这臭毛病。”
以前从叔叔这里伸手要银子,刘三水少不得被如此奚落,他倒是脸皮厚,只表现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表功道:
“叔,你侄儿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么?我这几天可是被调到账房伺候的……王爷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老不死的还带着一个年轻的罪奴,天天窝在房里看账本。我觉得不对劲,找人换班端饭送进去,想趁机看看他们在写什么,结果那罪奴倒是宁可耽误吃饭,也要先把账本都合上,收拾齐整了再说。那老头更邪门,我一靠近,要么碰掉碗筷,要么打翻油灯……”
“跟我净说这些鸡零狗碎的干什么,他们发现什么了?”那中年男子黑着脸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刘三水吓的一缩脖子,赶紧掐头去尾,只说:“刚才我亲耳听见,他们说发现了账目上的大问题,要请王爷亲自去看。幸亏是吩咐我去跑腿传话,我赶紧找了借口出来先通知叔您一声,免得措手不及。虽然这次才三天的功夫,一般人应该还看不完账本。”
这位中年男子叫刘知仁,并非小厮刘三水的亲叔,只是旁支的堂叔。
退回几十年前,刘知仁这一支不过是肃王府内寻常的家生子,可时来运转,刘知仁的姐姐被挑中在肃王的庶长兄李云胜出征前夜近身伺候,最后这刘氏生下李云胜的遗腹女成了唯一的女眷遗孀,也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刘知仁不仅脱了奴籍,还得了王府赏赐的家产。若是本分之人,守着这些家产好生经营勤俭节约,养活父母妻儿过一辈子小康生活绰绰有余。再有点志向的,读书上进,以平民之身科举入仕,或者从武举一途,借肃王府的依托想挣官身也非难事。
可惜人心逃不过一个“贪”字,成了自由身有了几分家业的刘知仁,并不满足。
……
刘知仁转了转手上新置办的大金戒指,压着心里无来由的几分惊慌,面上故作镇定地呵斥道:“我说三儿,慌什么慌?你没见过账本,你叔我可是知道的。别说什么才三日的功夫看出问题,就那一年的账本白纸黑字的写,少说十几本,没有十天半个月的能看全?这么短的时间清点堆成山的账本,简直笑话。”
“叔,那老头姓梁,据说早年间也是府里出去的长随,这次王爷特意请他回来专门查账本的,想必不是开玩笑。若没查出什么问题,何苦叫请王爷过去。这不会是真查出了什么吧?”刘三儿眼界有限一头雾水,搞不清楚那些人的弯弯绕。
刘知仁隐约记得长辈们说起过一个姓梁的长随,并非家生子,当时好像是老王爷收在身边的一个小厮,后来跟着去了边疆,再没回过京城。府里那团浑水一堆烂账,不熟悉府里情况的怕是很难那么快理清头绪。
琢磨透这些,他心内稍安,便也不说破,顺着刘三水话茬装傻充愣道:“你一直在府里,你都不清楚,我上哪知道去?”
莫非王爷是为了整治刘氏,要趁机压一压庶出那一脉,可刘氏命不好只替那早死的李云胜生了个女儿,对嫡出已经袭爵的王爷能有什么威胁,反倒是那女孩子养大了还可以与别家联姻巩固实力。再者,王爷这才为刘氏请封了诰命,明明是体恤刘氏这些年安分守己代为管理王府内务,没有功劳好歹是有苦劳的。
想到姐姐,刘知仁这心态就开始复杂起来。
他姐姐这命也是好坏参半,低贱出身能为人做妾已经是高抬,可惜了那么好的机会只生了个丫头片子。姐姐守了这么多年寡,整日里吃斋念佛清汤寡水也不敢打扮,大门不出二门不卖,哪里是活人过的日子。
原以为就只能等死换块贞节牌坊光宗耀祖了,谁料她竟然得了封号,成了肃王正牌的嫂夫人。那自己凭着与刘氏一母同胞这身份,将来还不是水涨船高。他有什么担忧的?所以他前天特意又打了个金戒指,请狐朋狗友吃喝庆祝了一番,也人模狗样端起了贵公子的架子。
“你叔我在肃王府经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姐又刚封了诰命是正经的夫人了;便是没这些依仗,当初那些个看不起咱们的老不死的,不是照样被咱们整走了么?他们明明知道账目有问题,也清楚是谁做的手脚,到头来个个装聋作哑,又有哪个敢声张。银子喂不肥的,吓唬吓唬都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