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吕夫郎吧?”
“好像是?听说他男人是镇上的衙役,可凶了!”
“啧啧,这打媳妇打夫郎的汉子要不得!”
……
排队的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这个夫郎,纷纷议论了起来。
李介丘端详着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哥儿,他如柳风姿,说话是细声细气,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眼眸深而湿润,仿佛时时刻刻都浸着淡淡的哀愁幽怨,目光也是楚楚可怜。
他一边说话,还一边撩起了袖子,手臂上全是一道道肿得发青的棱子,仿佛是被藤条或是鞭子抽打出来的。手腕上还有一圈淤青,是捆绑后的痕迹。
李介丘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才抽回视线,低着头问道:“还有哪里有伤?”
那夫郎红了红脸,有些扭捏地歪了歪身子,声如蚊呐,瞧着是有些不好意思:“肩上背上都有,腿上也有。大夫,您给拿些止痛的药呗。我实在是痛得厉害了,我男人是个莽夫,力气也很大!身上还有好几处都破了皮的!”
李介丘皱着眉,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叶小尘,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叶小尘身上也全是伤。思及此,李介丘脸色难看了很多,但语气却放缓了一些,“夫郎,这些都是外伤,我给你……”
这话还没说完,他又听到队伍中有人说话了。
“肯定是他不老实才被他男人打的吧!不然好端端的打他干嘛!肯定是欠收拾了!”
这说话的竟然也是一个哥儿,年纪大上很多,瞧着有四十多岁了,说话很不客气,语气也刻薄尖酸。
吕夫郎听得立刻红了眼眶,眼泪是说来就来,“这位大哥,我又不认识你!你怎么空口白牙的污人清白!我……这,这男人也要打死我,外人也想逼死我,是不是我死了才安生啊!”
那哥儿被他说得一噎,没底气地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哪家汉子娶回去不是当个宝贝供着?你要是没做啥亏心事,他咋就要打你啊。”
吕夫郎呜一声就哭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了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是是是,这长得好看还是我的错了!”
瞧他哭得可怜,端的是梨花带雨,队伍中好些汉子看不下去了,争相说道:
“别说了!别说了!这还不够可怜的?”
“就是!那衙役凶悍得很!又很不讲道理,本来就是个无赖嘛!”
“没错!这哪有打人的没错,反倒是挨打的那个有问题了!”
“吕夫郎快别哭了!赶紧叫大夫帮你看看吧!长得这么俊,可别留疤!”
……
吕夫郎听着又抽抽搭搭地扭过头看向李介丘,掐着嗓音柔柔又喊一句:“……李大夫。”
李大夫本人听得头疼。
这夫郎看着确实可怜,可这说话语气他实在不习惯,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李介丘扶着额头,赶忙找了一帖药递过去,急匆匆说道:“这是药,夫郎勤擦吧。最近不要洗澡,不要沾水。”
他随口说了一句,正打算撵人。那夫郎却像是又羞又恼,激动地抓过药贴,说道:“大、大夫!知道了!这么多人呢!您怎么直接说这个啊!”
李介丘:“……啊?”
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一丁点同情心已经被磨干净了,李介丘此刻觉得这位夫郎不但有外伤,好像脑子还有内伤。
他捂着生疼的额头,正要赶人,忽然外头急匆匆跑来几个人,旁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可不正是他的小夫郎吗!
李介丘猛地站了起来,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叶小尘正冲那几个人喊,“这儿就是、南山医馆!快把孩子放下来!”
来的有三个大人,其中一个汉子背着一个十来岁的男童。小男孩儿趴在父亲的背上,背上的衣裳被磨烂了,渗出许多血,衣裳也被洇红了好几块。他痛得止不住哆嗦,嘴皮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
看着伤得很重,那些排队等着看病的人一时也没有计较,忙让开了道儿。
李介丘忙迎了上去,轻轻掀开衣裳的一角看了一眼,背上全是擦伤,血糊糊的一片。
许彦如也紧跟着站起来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气,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摔的?”
那孩子的母亲也跟了上来,已经哭得眼泪止不住,眼睛肿得像桃仁,说话都在哽咽,“是被牛拖的!这娃今天早上出去放牛,也不知道那牛发了什么病,突然就撒开蹄子疯跑了起来!这牛可精贵得很,家里口粮全指望它,娃子不敢撒手,怕它跑没了!就被拖了一路,背上全是伤!大夫……您救救吧,这可咋办哦!”
竟然是被牛拖的!
李介丘只是一听就觉得头皮发麻。发疯的牛力气大,疯劲儿也足,跑起来又急又快,要是真拖着一个人恐怕很麻烦!
“快!把孩子抱到里面的床上!”李介丘也顾不得和叶小尘打一声招呼,急忙领着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只是被拖行?被拖了多久?有没有被踩到?阿春!给我拿把剪刀!”
“没被踩!没被踩!被拖着、拖着跑了一口田!这还幸亏是绳子断了!不然这傻娃儿还不肯撒手呢!”
李介丘抿着嘴角点点头,从阿春手里接过剪刀,将男娃娃身上的衣裳全剪开,把伤口都露出来。
是很明显拖拽出来的伤,一道一道的,都冒着血。血上还混着很多砂砾、尘土,血水也染得浑浊。
当务之急是需要马上清理伤口,李介丘赶忙取来了自制的药酒,这地方没有碘伏,他只能自己琢磨研究出一个类似的,也能用来清理伤口。
“把人摁住,清理伤口会痛,不要动。”
李介丘撕了药棉开始清理伤口,孩子的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蹲在床边一直用袖子帮孩子擦汗。这娃娃倒是很厉害,这一路都没有喊一句“疼”,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幸好伤口只在背上,也没有伤到筋骨,虽然看着吓人,但都是皮外伤。这情况已经比预料中好了很多,李介丘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擦好药,连大夫本人的头上都染了一层薄汗。
那男娃娃突然开了口,“大夫,治伤要多少钱啊?”
那疯牛踩坏了很多庄稼,家里要赔不少钱,这还得治伤,肯定也要花钱。小少年很懂事,舍不得花钱。
李介丘还没说话呢,里室的帘子忽然被扯开,一个柔柔的嗓音传了进来:
“大夫……我有钱呢。我给钱叫这娃娃治吧……啧,多可怜哦!”
说话的正是吕夫郎,他含泪欲泣地看进来。
李介丘:“???”
不是……他怎么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