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刚刚答完就觉得不妥,他还记得自己的小哥儿被何员外纠缠了好几天的事情,立刻担心地抬起头看向李介丘,斟酌着说道:“先生,小儿鲁钝粗鄙,他……”
他一句将完未完,但聪明如李介丘,他立刻就明白了陈父的担心之处,连忙抽回视线,继续说道:“十六岁是该婚嫁的年纪了,若之后有遇良人,我们自会放还他的身契,不会耽误了他的大好年华。”
陈父放心不少,又拉起地上的妻子,再看了小哥儿一眼,忙喊道:“小葵!还不快谢过先生和夫郎!”
陈葵怯怯地盯着李介丘看,等他父亲喊了他才反应过来,立马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多谢先生救命!多谢夫郎救命!”
叶小尘心里还觉得别扭,可看着人冲他砰砰砰的磕头又觉得不好意思,还没人冲他磕过头呢!他又不是山上的坟头!
叶小尘觉得更别扭了,连忙将地上的陈葵扶了起来,连连摆手,“别、别磕!快起来!咱家不兴这个!”
陈葵被扶着站了起来,陈父也已经将妻子扶起,二人安安静静立在一旁。这小哥儿大概也是吓住了,何员外都走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可算是逃过一劫。
“谢谢夫郎!”
陈葵小声怯懦地说话,声如蚊呐。他说话小声,也不敢抬头,只悄悄瞥了叶小尘一眼就立刻低下脑袋。
这夫郎长得可真好看,皮肤也好白啊,眼睛也好好看,亮晶晶会发光似的!难怪他能找到这那样好看的郎君呢!陈葵安全了,有功夫东想西想了。
李介丘瞧了叶小尘,见他刚刚还别别扭扭,可现在却已经拉着别人的手哥俩儿好一般了。他笑着摇头撇开视线,又找牙人签了新的契书。
再看时间也不早了,李介丘还得赶着去南山医馆,这边交代好后就和叶小尘领着人离开了牙行。
这走了几步,李介丘才发现陈父的腿是有些瘸的,走路是一上一下的颠着。不过做账房倒也不影响,毕竟也不用他端菜收盘子。
似乎是注意到李介丘在看他的腿,陈父努力伸直腰板想要如常人一般正常走路,可走起来实在艰难,反倒是小腿崩得有些发痛。
刚才因着何员外的事情着急,陈父一时也忘了自己腿上有残的事,牙人也没有提起。陈父这才忽然惊醒,有些慌张,担心李介丘以为他是故意隐瞒,连忙说道:“先生,小人的腿只是有些跛!并不影响行走!这、到了铺子我少走动!不会让客人们看到的!”
李介丘倒不在意这个,只是心里恍然,难怪这一家三口的钱比那双胞胎兄弟还要便宜二两,原来是身体带残,又不比年轻壮丁。
李介丘摇摇手,“不碍事。不过还是别喊先生了,听着别扭。我姓李,叫李介丘,是南山医馆的大夫,你们叫我李大夫吧。那是我夫郎叶小尘,现在在镇上开食肆,你们之后大多都跟着他做事。”
陈父也忙报了姓名,“小人陈砚,拙荆玉娘,小儿陈葵,见过李大夫,见过叶老板。”
李介丘点点头,又冲着几个人说道:“给你们签的都是二十年的活契,自个儿存着钱吧,到时候自己赎回身契。至于月钱……陈婶一个月给三百文,吃住都在家里,平日里负责做饭洗衣之类的琐事。哦,对,我家里还有个娃娃,快六岁了,平日里我和小尘都不在家,也麻烦陈婶多看顾。至于你们的月钱……你们是跟着夫郎做事的,叫他给你们定。”
叶小尘已经越来越有主见了,他掰着手指算了起来,“陈叔是坐账房的,一个月给八百文。阿南、阿北,得干力气活,一个月各五百文。小葵的话,就帮我、打打下手,先算三百文吧。若是铺子、生意好,再给你们加钱!”
见他说得差不多了,李介丘又看了看日头,语气稍快,“小尘,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去南山医馆了。你把他们领到铺子去吧。”
叶小尘点头,目送着李介丘转道朝北街去了,直到看他转过街头,再瞧不到人影才打算领着五人往铜元街走。可他刚刚回过头就看见陈葵竟然也盯着李介丘的背影发神,痴痴看着,明明人都已经走了,瞧不见了,他还盯着那空无一人的街道。
叶小尘:“……”
似乎是察觉了叶小尘的目光,陈葵仓皇地回了神,他好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张脸窘红,羞愧地垂下脑袋。
叶小尘轻飘飘瞥他一眼,然后一边走一边说,“我的铺子、开在铜元街,是一家药膳食肆。”
“药膳?!”弟弟阿南是个话痨,围着叶小尘叽叽喳喳个没完,“是把药做进菜里?这好吃吗?生意好不好啊!东家!”
东家?!
他喜欢这个称呼!叶小尘听到后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偷摸着高兴,“生意……还勉勉强强吧。呃,等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他挺直脊背看向陈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陈叔,我还有个妹妹。平时错开了饭时,若是不忙的话,想请您、教她打算盘,算账,要是能再多认识几个字就更好了!”
叶小尘和李介丘都有意送小满去读书,可杏花是个姑娘,这镇上的书院、私塾都不收女孩儿。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家里多是请女师教习,只是这样的女师不好请,叶小尘自认没有这个钱财和薄面,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会认字的陈叔,请他闲下来教一教杏花也是够的!
陈叔听了还觉得惶恐,忙弯了腰,“东家!小人不曾考功名,也就读过几年书,这不敢教小姐啊!”
叶小尘并不介意,他也只是想让杏花多认些字,看她算术上有天赋,学着算算账也好!
“没事!能教多少、教多少!想让她多认些字,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呃……我们是村里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您年纪大,我和相公喊您陈叔,您也不要一口一个小人的,我听着也别扭。”
“好好好!谢谢东家!谢谢东家!”
陈叔心下感动至极,觉得自己和妻儿算是找了一个好主家,险些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