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阮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提起东西就往走廊那边赶去。
这时候的医院规模不大,左侧两边是各个科室,右侧后面就是病房,隔音效果也没有后世那么好。
宋阮的儿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走廊那边又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
“就是,周传芳,轧钢厂的工作,今天你必须得交出来!”
这群畜生!在医院里逼着垂死的奶奶把工作交出来,这和当初大伯一家子在病床前逼签遗嘱有什么区别?
宋阮的怒气瞬间攀升到顶峰!这群狗东西,真是丧心病狂!
宋阮加快了脚步,几步赶到了病房前,病房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拨开人群一看,里头居然人更多!
周传芳气息奄奄,看着病床前的两儿一女,泪流不止。
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逼着自己断气前,把工作交出去,可三个孩子怎么办?
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才七岁。
周传芳的目光落在二儿子宋国振身上,大儿子宋国庆一向是非不分,总是帮着他父亲那边的亲戚,欺负自家人,估计是靠不住的。
只能指望十一岁的宋国振,照顾妹妹宋梅梅了。
可怜她的儿女还这么小,就没了娘,再摊上这么一帮子穷凶极恶的亲戚,以后的日子,指不定怎么难挨!
周传芳的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滴落下来,很快就将枕头染湿了一大片!
“不许你们欺负我妈,我妈会好起来的,等她好了,就能自己工作!”
十一岁的宋国振,把妹妹护在身后,瞪着病房里的这些恶人,怒吼道:
“你们出去!妈妈不想看见你们!”
但他年纪太小,今年虚岁也不过十二岁,虽然看起来很凶,实际上却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宋国振的二叔一把推开了他,直接走到周传芳的面前,指着对面一个穿戴得体的中年男人说:
“大嫂,这工作你可得给我们家,我连轧钢厂的吴厂长都给你找来了!
今天你当着大伙儿的面点个头,以后这工作就是我们家小杰的了。你都快没了,霸着工作还能带地底下去?
不如给我们小杰,以后他好娶媳妇,为咱们老宋家开枝散叶,也算你进门这么多年,做了一点儿贡献了!”
对面的吴厂长面露不忍,安慰周传芳:
“传芳啊,要不再缓缓吧,指不定过两个月,你这身子就好了呢……”
宋家二媳妇儿撇了撇嘴,“还好啥呀?都拖了大半年了,就这最后一口气儿了!
否则今天我们也不会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旁边的宋家老三媳妇,顿时不干了,也挤到了最前头:
“轧钢厂的工作那是铁饭碗,福利那么好,凭啥给你们家小杰啊?
我们家大海还等着结婚呢!他都二十好几了,就差一份儿正经工作了!”
停顿片刻,宋家三媳妇眼珠一转:
“轧钢厂的工作给你们也行,那房子可得给我们家!三间正房还怪大的,正好够我们家大海结婚了住!
我们老两口,也能搬过来享享清福!”
宋老二一听,这样也还不错,反正他家有房子,倒不缺房子住,只是稀罕工作,这样分配,两全其美!
“行,就按你说的办!就这么分!”
两家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双方当着周传芳的面敲定了主意,谁都没有在意床上周传芳的意见。
反正她都快死了,她的意见不重要!
走廊上围的街坊邻居,都摇头叹息着,看向几个孩子的目光,都带着怜悯,这宋家真是不要脸,连住的地方都不给几个孩子留啊!
周传芳男人死的早,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结果这一病,工作房子全叫婆家人给瓜分了!
留下几个孩子,这以后可怎么办?
宋阮夹在人群听的心头火起,正要怒斥他们不要脸,却听床上的周传芳咳嗽几声,开口了:
“工作……工作是要给出去,但我的几个孩子,你们谁家愿意帮着养?”
宋老二一听周传芳松口了,立刻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大嫂你放心,这几个孩子也是我们宋家人,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会看着帮点儿忙的……”
周传芳摇了摇头,捂着嘴巴又咳嗽了一阵,才抬头郑重道:
“我说的是过继,得去上户口,不是帮忙,是正经过继过去一起吃住。
谁家要是愿意过继一个孩子,我就把工作交给谁家。老三家的,你们愿意吗?”
愿意个啥?明明能白抢的,干嘛还要过继?吃饱了撑的?
宋家人一齐沉默了,周围的人,连同周传芳都明白了,宋家这帮子亲戚,是想白拿好处不管人家孩子死活。
周传芳见宋家人不说话,心里更绝望了,打定主意要在临死前安顿好自己的几个孩子。
抹了一把泪,周传芳对着门口另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说:
“英子姐,你是街道办主任,我信得过你,我把工作和房子交给你,你能帮我给孩子们找个好人家不?
谁领养老大,工作归谁。谁领养两个小的,得我那套房子……
你在市里认识的人多,我拜托你……拜托你帮我找个好人家!
我不求多的,别苛待孩子,给他们口饭吃,能叫他们平安长大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