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闹成这样,等宋雪儿回来的时候,街坊邻居还聚在她家门口的路灯下,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一见穿着洁白连衣裙的宋雪儿回来,大家都凑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将宋家的事说了。
宋雪儿气的牙都要咬碎了,宋家平静了十几年,如今一只鞋就弄得宋家家不成家,今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宋雪儿心里气的要命,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别人知道她晓得事情的原委。
“哎……真没想到啊,哥哥竟然是过继来的……不过没关系,我一直都把他当亲哥哥看待的!”
宋雪儿叹口气,做出担忧的表情,
“真不知哥哥会去哪里?我回家换双鞋,就出去找找看……”
“还是小雪懂事,你妈那叫一个糊涂……”
不少人听了都夸赞宋雪儿懂事,还有人劝她注意安全:
“小雪懂事,但现在天都黑了,还是不要出去了,外面不安全,就在家等着吧!”
宋雪儿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屋里的徐丽娜,又看了看外面,似乎很为难,半晌才说:
“那我开解开解我妈,等哥哥回来了,就让妈和他道歉,一家人总要和气的好!”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直到宋雪儿走进院子关上铁门,不少邻居们还觉得宋雪儿懂事孝顺。
进了房间,宋雪儿烦躁的将布包丢在沙发上,
“妈,好端端的你惹哥哥做什么?瞒着哥哥的身世,是爸的意思,你今天当众拆穿,闹了爸爸好大个没脸!
再说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叫程家知道了,心里得怎么看咱们宋家?怎么看我?”
宋国华的一巴掌,彻底将徐丽娜打清醒了,徐丽娜此时也后悔不已,但还是嘴硬道:
“谁叫他把我衣服丢出去的?我……我一时口快就…就说出去了……”
缓了缓又气愤道:
“都怪那一家子,好端端的来平远做什么?惹出这么大麻烦来!”
宋雪儿气结,却又不得不按捺住性子问:
“今天的事,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说要来宋家?”
徐丽娜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
“还能怎么样?带他们去国营饭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又租了一套大院子,总算是给打发了!
但是,咱手里的钱也花的不多了!”
宋雪儿松了口气,摆摆手道:
“安置好了就行,只要他们不闹事……花点钱算什么?”
徐丽娜想到下午宋大富送她出门时的叮嘱,嫌弃之极:
“请神容易送神难,明天下午还得带他们去国营商场买衣服买鞋子!
就你那哥哥,一个人就要三双黑皮鞋,两套的确良!
更不用说那两口子了,听说还有个小的还在车站等着呢!”
“什么?他一个乡下人哪儿穿的了这么多?”
宋雪儿忽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皱眉道:
“这得多少钱?咱家的钱都在爸那儿!咱们哪儿还有这么多钱供他们挥霍?”
徐丽娜也厌烦道:
“可要是不给,就怕他们来宋家闹……”
母女俩相顾无言,静默良久,宋雪儿一想起前世那难缠又贪心的一家人,只觉得阵阵无力:
“算了,这时候计较不了这么多了,我去房间找点东西来。
晚上趁着天黑,你拿出去卖了吧,明天带他们去买点衣服鞋袜什么的,先稳住他们再说……”
宋雪儿“噔噔噔”的上楼了,很快抱下来一堆漂亮衣服和几件首饰,一股脑儿的塞在袋子里。
快速狠心的掐断自己心里那一丝不舍后,递给了徐丽娜:
“趁着爸爸还没回来,快去吧!要是爸回来了问起,我就说你出去找哥哥了。”
徐丽娜接过打开一看,惊讶看向宋雪儿:
“这不是……不是义元那孩子送你的衣裳首饰吗?这都拿去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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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客厅。
程义元心情愉悦,一只脚才踏进家门,就被程母叫了过来。
刚坐下,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大块儿乳白色的米糕。
程义元好奇的瞅瞅米糕,笑眯眯的问:
“妈,家里今天买米糕了?这是给我留的?”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又出去玩儿了?”
程母拿起手绢习惯性的给儿子擦汗,还没挨上就被儿子推开了。
“妈,以后你别给我擦汗了,我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瘦弱多病了!
上次擦汗被小雪看见了,笑话了我好久!”
程义元说完就站起身来,扭头几步上了楼梯。
程母端着米糕在后面追问:
“这米糕又香又软……你不吃点儿?”
程义元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里面传出一句闷闷的回答:
“不吃了,妈你留着自己吃吧!”
程母几乎不敢相信,从小和她亲的儿子,这还没结婚,态度就开始冷淡了!
义元从前哪儿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都是那个宋雪儿教的!
程母在心里把宋雪儿骂了一通,还没嫁进来就拿捏丈夫,以后不得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房间里的程义元,哪儿想得到这么多?
程义元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崭新的女式英雄钢笔摩挲着。
回想起晚上的场景,程义元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宋雪儿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和往日里高冷的形象不同,今天她居然一反常态的,拉起了程义元的手问,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还说非常期待自己最美的那一天!
程义元当场脸红,激动的说都说不清楚了,磕磕巴巴的,说一定尽快回去和父母商量。
眼下就等程父回来了,程义元将笔装进礼盒里,小心的打上漂亮的丝带节,又收进抽屉,和一封信放在一起。
可等了半夜,当晚程父居然没有回来!只打电话回来说,厂里来了一批加急订单,今晚就不回来了,直接睡厂里!
程义元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竟然无处可说!无奈之下,只得找到客厅里去同程母商量。
客厅里,灯光微黄,周慧和程母正在核对上个月的家庭开销,桌上放了一堆各种票据和零零星星的零钱。
周慧每报一笔,程母就勾一笔。
“妈,我有事要跟你说,你和嫂子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程义元一脸期待的对母亲说。
程母头都没抬,一手拨弄票据,另一只手往上扶了扶眼镜儿,眼睛盯在账本上一刻都没挪开:
“嗯,有什么事儿?就这么说吧,我听着呢。”
程义元把桌上的票据收起来,想让母亲认真听自己说话,可刚收了两张,就被程母喝止了:
“哎……放下放下,你这孩子,净捣乱,我和你嫂子正忙着呢!”
说完从桌上抽了一张五毛钱,放在边上:“拿去买糖吃吧,别捣乱了!”
程义元哭笑不得,他已经二十岁了,可母亲仍旧把他当小孩子对待,还觉得他和小时候一样。
“妈,你把账本放下,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程义元没碰那张买糖的红色五毛钱,无奈的说。
边上的周慧眼神暗了一瞬,就在刚才,一毛钱没对上,婆婆就让她反复检查了三次!
终于检查出来,是给大儿子买了三根铅笔,多花了一毛钱!
就这,还训斥自己,要勤俭节约,可反手就给了小叔子五毛钱去买糖!
义元都二十岁了,还买什么糖?
周慧不说话了,报账的语速也慢了下来,程母思绪松了一瞬,似乎终于察觉到,儿子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说。
于是,就把头抬起来问:
“说吧,又想买什么了?这次是的确良裙子还是进口巧克力?”
程义元语气一窒,刚刚想了几十遍的腹稿,就这么憋在了肚子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