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疏散的余余晖从枝叶的缝隙中透下来,照在墙上,阵阵凉风拂过花瓣,吹在她的身上.
玩闹一日的酒酒不情愿的迈进大门,穿过走廊,来到书房.
"不清来过了?"
书房的桌子赫然摆着一个锦盒,七星流光灯可怜巴巴的蜷缩在盒子的角落里.
律音转着酒壶,点点头,左手夹着玉符,"天音飞书说,落月池早间偶有薄雾,恐生变故."
"落月已成沙漠,蜃景都微乎其微,怎可成雾?"酒酒急切,接过玉符读了一下,早知道是这种大事,她决计不出铺子,"我们去帝都吗."
律音轻啜一口,浑不在意:"浑天草成熟在即,薄雾而已,再等等."
"信上说,天音把千笙千瑶送来侍奉,我怎么没有看见?"
律音知道祈朗的这对儿女,论理,还是自己的徒孙,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是那个女妖的孩子,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
"来也不必见我,介时,你们直接去帝都."
酒酒只得点头,默默的收起流光灯,往头上插好,拜了拜,算是谢过,转身离开书房,一到卧室,立马不顾形象的瘫倒在床,随便拉一床薄被,睡得昏昏沉沉.
"流光,外面好玩吗?"
"酒酒,我也想出去."
酒酒拧着眉,无奈的望着一群灵器,就知道会这样,指着漫天的伞面面无表情:"是谁改动太多,耽误时间的."
"酒酒,我不挑,什么时候轮到我."天书抢占先机,披在酒酒身上,"还差什么啊."
"快了快了."
天书其实已经修缮的差不多,只差公正无情,酒酒抚着颈上细绒,天书无心,偏在七万年前生出灵光,化形指日可待,终是为神界殒命落月.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
梦境会慢慢寂静,灵器会找回自己的主人不再回来,此后余生,不必相见.
新鲜出炉的三魂曲挤掉流光灯,自己变成发带系好:"酒酒,月华在,我也最爱你的."
"少来,你们前几天还说最喜欢律音."
"六师傅是男神,你才是心头好."
"哇,好清新脱俗的渣曲语录,心上住着我,眼里看着律音,身子是月华的,佩服佩服."酒酒鼓掌,"是不是还要感谢您老为我留下的一方净土?"
"三心二意的离酒酒晚一点."风月镜使了个法术,把三魂曲吹远些,依恋的缠在酒酒手腕,"酒酒歇歇,累坏了吧,真教我心疼."
酒酒深感身边都是戏精,摇头走向小屋,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风月镜看着小屋里简陋的布置,小心的问着,声音轻轻:"酒酒,有六师傅,把我们收了吧."
"律音不会一直跟我的."酒酒手掩嘴,低低的咳嗽,病态的脸色苍白虚弱,"再等等,一切都会好的."
"把我们给六师傅,你好好休息,求你了,酒酒,我好怕."
"不怕,你们很安全,不会再有人来伤害我们."酒酒摘下镯子,放在枕畔,微微侧了身子,"你们还记得天音吗,我们很快就能和它相聚,再等等,很快就回帝都了."
等到了帝都,就可以把灵榜拿出来,那个和祈朗一模一样的天音,好久不见.
风月镜安静的伏在床上,天音也好,律音也好,它只担心酒酒的身子能不能撑到最后,酒酒说的对,律音要离开的,为了酒酒,也为了繁华秘术,在隐爱没有归位之前,只能靠它们保护酒酒.
在归墟的最后时光里,它们也恨过隐爱,为什么一直不回来,为什么能把酒酒丢在虎狼窝,那么好的酒酒,遍体鳞伤还要用自己的梦境保护灵器的酒酒.
"酒酒,我们不急,我们一直在."
林中的小屋静悄悄的,连风丝都没有,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无限的拉长.
帝都落月.
曲径通幽,芳草侵道,浅浅的水蓝色的液体没过石子漫成的甬道,一圈圈涟漪细细的荡漾开来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蜿蜒曲折尽头是一株枯死的菩提,树上悬挂着色彩缤纷的琉璃铃,绚丽耀眼顺着最粗的一根枝丫垂下枯黄的花藤秋千,一阵风吹过,树梢传出清越的铃声.
树下站着青年,玉冠银发,衣带飘飘,说不出的仙风道骨,轻轻的扶着枯树,抬着头挑剔至极的寻找一处树枝挂新的风铃.
"云泽,你领弟子赶往星落,找到师傅,接一名叫酒酒的姑娘."
"是."
云泽领命,朝山下飞身.
终于寻到一处满意的,指尖一划,风铃稳稳当当的挂在树上,天音转着圈打量,不愧是我,错落有致,相映成趣.
怅然若失的踹了一下枯树,低低的咒骂一句,才无奈的倚着树根打坐,开始闭目修炼.
星落镇.
在战场上辗转奔波的竹节终于找到目标,马不停蹄的飞回星落.
"大功臣回来了."妖王晚榆指挥着巴掌大小纸人扫洒庭除,一见竹节乐了,"别急着去复命,前两日多逛了两天,有些不舒服,已经闭门修养三日."
一听这话,索性蹲下身,揪起一个小纸人放在手心,看着它摸不着头脑的来回打转:"你又把这些小家伙放出来,小心再被烧了."
"你不捉弄他们我就谢天谢地."
没好气的从竹节手里抢过小纸人,指尖输了一道法力过去,轻声细语的安慰委屈巴巴的小纸人,附赠摸摸头夸夸抱抱.
"养的真好."
不管看多少次,竹节都如此感慨.他认识不少偃师,把傀儡当成伙伴的似乎都是一种默契,但是能这么善待尚无灵智的,只有晚榆.
双手护着小纸人平安的落地,温柔缱绻:"他们也是我的宝贝啊."
竹节挣扎半天,小心翼翼的凑到晚榆身边,捣了捣她,"跟你说,我救了那个联姻的公主."
?
"就是联姻和亲的小丫头."竹节见晚榆一脸疑惑,忙不迭解释,"我看到的时候她的魂魄心如死灰,顺手救下来的."
"小丫头命苦,异国他乡的,我想着送两个也是送,三个也不多,就敛了她的魂魄,日后送她回金国."竹节不好意思的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玉瓶,"只是还需向你讨一个小纸人,承载她的魂魄,你放心,等此间事了,我必送她魂归故里,绝不拖延."
了解前后的晚榆想了想,诚恳道:"小纸人怕是不足以滋魂,我这有一个还不错的骨傀,可以暂且用着."
说话间,从腰间摸出一个骨头小人摆在地上,双手催动法术,木人瞬间变成妙龄少女,皓齿明眸,聘聘袅袅.
"拿来."
接过玉瓶,熟练的张开结界,护住魂魄,一边嘱托:"我看这公主魂魄飘忽,心气全无,活着也是煎熬."
"相见即是缘."
"什么缘?"
才醒的酒酒,转到前院,懒懒的坐在椅上,捂嘴打了个哈欠,端起老鬼送来的新茶,抿了一口.
"小姐醒了."
"嗯,找到了吗?"
竹节挥手,地上多了两具黑漆漆棺材:"平平爹八年前入伍,没两年身中乱箭,当即丢了性命,小五年纪小,身子弱,半道上生了重病,没熬过去,只找到两具尸骨."
酒酒抬手掩鼻,冷笑:"人还没到就胜了,大将军真威风啊."
晚榆整理公主身上的璎珞,退一步,有了魂魄的傀儡受灵魂的影响,面容变得鲜活灵动.
酒酒手点了点,偏头问竹节:`"这就是那个公主?"
晚榆默默点头,竹节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酒酒.
"人死了,魂魄重入轮回,能在人间逗留,定是有些执念或者宝物."酒酒打量着公主,不置可否,"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我可不管,我只送她回家,其他的是她自己的事."
竹节急的直摇头,万一她的执念是什么统一东州啥的,他可没辙.
"那你有的忙活."
晚榆挤眉弄眼的坏笑着,继续输入法力稳固公主的魂魄,歪头用手肘抵着竹节:"艳福不浅啊."
"我哪有!我清清白白,就是想做回好妖."竹节没好气的打了回去,"你们别瞎说,我遇到她的时候,阴气四散,又是毫无怨气的,二十多岁的丫头,殉国而死的,意识昏沉连个明白话都没有,可怜的很."
"哦~"
"哦~"
酒酒和晚榆不约而同的笑的意味深长,两个人脸上都是你猜我信不信.
"我不是,我没有啊!"
魂魄渐渐融合了身体,傀儡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随后玻璃左右歪了两下,睫毛颤抖着睁开眼,公主环视一圈,俯身长长一揖到底.
"多谢诸位恩公救命之恩."
晚榆忙把竹节拉到身前受礼,自己笑嘻嘻的躲到酒酒身边,"你恩公在这呢,无功不受禄."
竹节笑骂一句,摆摆手,大大咧咧的也不推脱:"小事而已,我已经叫了两个小妖来,晚上他们送你回金国."
公主沉默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大恩大德当永生不忘,我愿侍奉……"
"哦~"
"哦~"
酒酒和晚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出艳羡的声音,,再一次同步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