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悦点了点头,拒绝了宋斌送她回度假村的提议,继续往回走。
在她的视线中,警车停靠在道路的一侧,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往里瞥了一眼。
这间院子和一路上看到的瓷砖水泥盖的高门大院不同,大门还是古旧的木门,贴着不知道哪一年的春联,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发白,院落中矗立着三间矮小的黄泥砖屋,十分陈旧。
此时的天空已经大亮,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从堂屋的门里飘出的青烟,如同招魂的魂幡,一缕接一缕地向着天空升腾。
大门前面聚着几个人,各色神情里夹杂着低沉、不安、怜悯、悲伤。一位警官正在例行公事地向抱着棉被的年轻人问话。
张心悦眉头微皱,她侧了侧身,尽量让自己能看清院子的全貌。
在她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景象,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枯黄,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穿越其中,旁边堆放着一堆堆破铜烂铁、纸壳和废品。然而,在院子的深处,一间土屋的窗户下面,却有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煤块,每一块都乌黑透亮,半块方砖大小。
张心悦想要再换个角度观察一下,但突然间一个身材膀实、穿着青灰色褂子的中年汉子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个男人古铜色的脸上带着一种歉意的微笑,他用商量的口吻对她说:“姑娘,这不是什么喜事,就不围观了吧。”
“我是这里的书记,一看你就是度假村的客人,赶紧回去吧,别败坏了出来玩的兴致。”
张心悦闻言,主动和他攀谈了起来,“您贵姓啊?他们不是都没散呢。”说着指了一圈周围三两一堆的围观村民。
“免贵姓钱,钱德明。”男人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群,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地方谁家吵架红脸、摔个盘子,第二天都能传遍整个镇子,更不用说出了人命这种事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赶不走。”
张心悦听到这里,机敏地反问道:“那就赶我走喽?”她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敏锐和坚持,似乎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唉,不是这个意思。”钱德明赶紧摇着手,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焦虑:“就是烧炉子取暖把人呛死了,人都拉走了,一个破院子有什么稀罕看的。您城里大企业的人,见多识广,何必在这里凑热闹耽误时间呢。”
张心悦看着钱德明,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好奇地追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城里的?不能是周边村子来串门的吗?”
“度假山庄里的经理是我妻弟,周末被城里的一个大公司包场了,这事我还是知道的。”钱德明有些局促地说:“一看您这个装扮,就不是我们镇上的人。”
“您眼力真好。”张心悦淡淡地夸了一句,朝院子里扬了扬头,“被呛死的人,听说是独居?看起来经济状况不太好。”
“对,是个老光棍,叫钱泽水,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口粮田都撂荒了,平日里干点杂工,卖点废品啥的,主要还是靠他大哥一家接济。”
钱德明指着站在大门外的一对老夫妇,“喏,那是他大哥钱泽山还有嫂子。”
只见一个满脸黝黑、皱纹深刻的老汉,用手臂撑着破旧的大门,满脸悲戚地凝望着院内,嘴唇微微抽动着,似乎想要诉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旁边的老伴,神色紧张地搀扶着他,另一只手则轻缓地在他身后拍着,仿佛在安慰他。
张心悦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她还想再开口询问,但钱德明却突然抢先说道:“我过去一下,先失陪了,您也早回山庄,没啥可看的。”
说完,钱德明便大跨步地走向远处,有一个警官正在朝他招手。
张心悦最后向院内瞥了一眼,紧了紧衣领转身离开。河阳的冬天,因为气候干燥,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家里使用燃炉取暖,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也经常会发生中毒事件。
她想起了小时候,家里也曾经使用过燃炉,每次使用前都要特别小心,时刻注意通风换气。
回到度假村的路上,张心悦遇到了好几拨同事结伴外出,有相熟的和她打招呼,她也笑意盈盈的回应,并推荐了刚刚吃过的包子铺。
她并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放松心情,信马由缰地在度假村内部的小路上闲逛着,不自觉的越走越远,好像真的在寻找自己迷失的方向。当她来到一个交叉路口时,一个路牌立在她身旁,她努力的辨认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时,一辆三轮停在了她的身边。
这时,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停在了她的身边。驾驶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着工服的年轻人,他探出头来,一脸友善地问道:“您好,您是迷路了吗?”
张心悦微笑着点了点头,“随便走走,结果越走越远了。”
“需要我把您送回去?”年轻人热情地邀请道:“这里是员工区域,离客房有一段距离了。”
“那麻烦了。”张心悦也不矫情,痛快的答应了。
年轻人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屁股,把大半个长条座椅露出来,腼腆的朝她一笑,“后面的斗子里不干净,您和我稍微挤挤吧。”
“没关系,挺好了。”张心悦小心地坐稳,微微侧身抓住旁边的扶手,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车后面装的东西。
当看到车后面装的是半车煤块时,她不禁愣住了。煤块码得整整齐齐,像极了刚刚在度假村外的钱泽水窗台下看到的那种煤块。
张心悦好奇的问道:“小哥,你这是煤块形状还挺规整的。”
驾驶摩托车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自豪,介绍道:“这个啊,是我们这里的特供煤,少烟耐烧,是镇上一家煤场的自家配方调制的,一般地方买不到的。”
张心悦听后一怔,又继续追问:“镇上还有其他家煤场吗?”
“没了,老钱家的煤场基本上把十里八乡的取暖煤买卖都垄了,别家也没他那个配方。以前也有那些拉着板车的小贩,但是价格比老钱家的还贵,后来都灰溜溜的走了。”
张心悦听着身旁年轻人的侃侃而谈,心中却产生了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