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放我走?”
这一瞬,即便是臧洪本人,也不由地怔在原地。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竟,自己可是张超的心腹智囊,而且在此战中杀了他们不少士卒,甚至还曾想把郡守府的案牍全部焚烧,即便是死,也不能让刘铄坐稳陈留。
臧洪扪心自问,如果他是刘铄的话,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甚至恨不得将自己五马分尸,毕竟把案牍藏起来而造成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保守估计,会让刘铄损失许多赋税,亦或者浪费大量时间、人力、物力,以便从头到尾摸清楚陈留的状况。
面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敌人,居然还想要放他离开?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然而,即便臧洪打死都不敢相信,但刘铄却依旧肯定地点点头:“嗯,你走吧,从现在开始,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争取把事情调查清楚。”
“当然。”
言至于此,刘铄补充道:“我之所以愿意放你一条生路,除了想要得知真相以外,也明白你是汉室忠义之臣,我刘铄身为汉室宗亲,实在不能对忠义之臣动手。”
“所以......”
刘铄再次摆了摆手,长出口气道:“你走吧。”
臧洪一脸的不敢置信,但终究还是默默转身,缓步朝着殿门走去。
可是......
就在他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刹那,他却再次折返回来,郑重地揖了一揖:“在下有疑问,不知阁下能否实言相告?”
刘铄肯定地点点头:“子源直言即可,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臧洪深吸口气,炯炯双目凝视着刘铄:“敢问阁下,你是如何知晓当年在广陵的事情?”
金牌销售出身的刘铄,早已经想好了理由,因此毫不犹豫,对答如流:“彼时吾乃浪人,途径广陵,在一处酒楼行乞时,偶然听到了袁迪的话。”
“哦?”
臧洪不由愣怔,试探性询问:“不知袁迪所言何事?”
刘铄自然清楚这样的话术有风险,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继续撒谎:“放心吧,孟高、子源二人尽皆忠义之士、热血青年,事情便包在我身上。”
嘶—!
臧洪惊诧,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袁迪果真如此?”
刘铄肯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臧洪再问:“他与何人说?”
“不认识。”
刘铄摇摇头,皱眉似是陷入了回忆:“我只记得他穿着一件秋水色长衫,颌下一部长髯,面容相对消瘦。”
能穿上秋水色长衫的人,身份必定不是寻常百姓,而且这样的衣衫在士族中相对常见,不容易暴露。
至于颌下长髯、面容消瘦,从淮南、扬州随便拎出一个读书人来,估摸着全是这般模样,刘铄虽然尽可能在描述,但说了也相当于没说。
可是......
给臧洪的感觉,却好似真真正正有这么一个人,至少真实性提高了许多。
果不其然,臧洪终究还是接受了刘铄的设定,朝着他揖了一揖:“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作为回报,案牍藏匿之处,郡守派人随我取即可。”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刘铄面上泛起一抹淡笑,以这样一句话,肯定了臧洪的人品,随即摆手道:“仲德。”
程昱横出一步,揖了一揖:“在。”
刘铄吩咐道:“这件事便交给你了。”
程昱颔首:“喏。”
旋即。
二人转身离开大殿。
刘铄同样暗暗松了口气,解决了此事,他转而处理别的事情道:“公明。”
徐晃闪出身来:“末将在。”
“公台已经以我的名义传檄陈留诸县,令其归降,三日内没有收到消息的,便由你引兵负责清除,不得有误。”
“喏。”
*****
兖州。
山阳郡。
锵!锵!锵!
金鸣炸响,战火纷飞。
端坐在战马上的刘岱,披着一身赤炼铠,外罩着一件青色大氅,粗绳绑腿、宽甲护膝,腿缚赤铜护膝甲,足蹬虎头战靴。
此刻,他眉头紧攒,炯炯双目凝视着前方战场,眼瞅着自家士卒强攻城池数日,却依旧没能攻上城头,这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该死!”
刘岱咬着钢牙,不由地啐了一口:“好一个袁遗,果真有些本事,咱们足足强攻了数日,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
“主公莫急。”
身旁智囊万潜揖了一揖,轻声言道:“自古攻城便是极其困难之事,对方据城池而守,有明显的地利优势,咱们暂时没拿下来,倒也实属正常。”
刘岱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可每日粮草消耗巨大,若是被袁遗拖延至月底,进入寒冬,咱们别说拿下山阳郡,能不能拿下定陶,犹未可知。”
“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万潜先是肯定了刘岱的担忧,但随后言道:“不过主公,袁遗明显也已到了极限,我军若是能攻破城池,定陶必可轻易拿下。”
“主公。”
言至于此,万潜揖了一揖,试探性问道:“您是想攻此城艰难点呢,还是想攻定陶艰难点呢?”
刘岱瞥了眼万潜,方才不爽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你的意思我明白,此城乃是定陶的前沿岗哨,自然要比定陶容易许多。”
“放心。”
刘岱吐口气:“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
万潜面带微笑:“主公放心,依属下之愚见,袁遗撑不了太久了。”
刘岱点点头:“但愿如此。”
万潜极其肯定地道:“必定如此。”
“哦对了。”
正在这时,刘岱忽然想起了什么,询问道:“我记得张超已经率领全部兵马,返回陈留,准备与刘铄决一死战,对吗?”
“没错。”
万潜颔首点头,饶有兴致地道:“张超兵力足有两万,而且这些年,张邈对陈留进行了修缮,而且还加高了不少,刘铄想要拿下陈留,只怕不太容易。”
“是啊。”
刘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陈留的确是个硬骨头,况且还有曹操的威胁在,或许咱们拿下山阳郡,他刘铄也未必能拿下陈留。”
万潜仔细想想,终究还是点头表示同意道:“或许当真如此。”
刘岱蔑笑:“一定如此!”
“报—!”
忽然,不远处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刘岱扭头望去。
视野尽头处,一骑如飞,奔驰之间,卷动了滚滚烟尘。
待其飞马上前,不等其开口,便被刘岱摆手打断,直接询问:
“可是陈留方向,传回了战报?”
“主公英明。”
当下,斥候从背上取过信筒,双手呈给刘岱:“主公,此乃最新战报,刘铄以云梯车、投石车、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开路,一日之内,攻克了陈留。”
“啊?”
方才接过信筒的刘岱,整个人顿时怔在原地,细眉骤拧,宛如麻花:“你说什么?刘铄竟然已经拿下了陈留?”
“没错!”
斥候极其肯定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刘岱脑子嗡的一下大了,彷佛遭受了千斤巨锤猛击一般:“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陈留经过修缮、加固、加高,岂是轻易可以被攻破的!”
“尔等情报必定有误。”
言至于此,刘岱已经拆开信筒,伸出颤抖的手取出信笺,眼珠子上下一翻滚,顿时明白整个过程,究竟如何。
“杂碎!”
刘岱嚼啐一口,手中竹简猛地摔在地上,心中一股吾命的怒火,腾得窜到了嗓子眼里,张嘴便喝道:
“擂鼓助威,给我继续攻城。”
“今夜天黑之前,必须要拿下城池!”
咚!咚!咚!
咚咚—!
激烈豪迈的战鼓声激荡在空寂的原野上,乌泱泱的兵马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喊杀声,如同蚂蚁般的士卒,顺着飞梯不停向上攀爬,同时又有一队兵马,如潮水般涌向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