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两恼火了:“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
冰疙瘩一言不发,将一柄长且宽的白色重剑提到了胸前。
那剑一瞧便知不是普通武夫的剑,钱万两今日已经栽了个跟头,此时腰还疼呢,见状气焰立马低了一截。
“一千六百两,你还出不出?”钱万两比不了功夫,只好比他最擅长的。
“两千两。”冰疙瘩继续加价。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四千两!”钱公子底气十足地喊道。
冰疙瘩终于也不说话了。最终伏羲琴以四千两的价格成交。
围观的小老百姓直咂舌:这世道,钱都不是钱了吗?
钱万两从君离手中接过伏羲琴,满意地抚了抚琴身。
他朝冰疙瘩和叶亭曈得意地一拱手:“要比财力,金陵城还没有能越过我钱家的。”
冰疙瘩面无表情地朝他一点头。
钱万两得了伏羲琴,以为对方恼火,心情反倒舒畅起来,叫小厮抱起伏羲琴,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待钱万两一行人走后,叶亭曈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道:“地主家的傻儿子。”
许是听到了她说葡萄酸的评语,冰疙瘩微微侧过脸朝她看了一眼。
见他侧目,叶亭曈压低声音道:“怎么,你没看出来那伏羲琴是假的?”
“嘁,敢抢本姑娘看上的东西,我才不告诉他呢。”
听过她的言论,冰疙瘩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便随着四散的人群离去,留下一个琢磨不透的背影让叶亭曈干瞪眼。
*
入夜既深,钱家供奉在珍宝阁里的伏羲琴忽然有了动静。
玉雕的琴身先是慢慢缩短,缩成一只饭碗大小后,就化成了一只黑色的胖鸟。
鸟儿在珍宝阁里飞了一圈,落在唯一能供出入的大门口,又将自己变成了一条小蛇。
它从门缝里试了试自己的身材,懊恼地摇了摇头,最后一咬牙化成了一滩水,从大门底下针一样的缝隙中溜了出去。
胖鸟飞出了钱家大宅,一直飞往君离下榻的客栈,从半开的窗户飞入房间,见主人已经熟睡,便试探着往他身上落去。
君离睡得死沉,胖鸟放了心,化了个睡觉比较舒服的形态,趴在他胸口打起了呼噜。
君离是大清早被胸口一团沉甸甸毛茸茸的猫压醒的。
他对“伏羲琴”的失而复返一点也不意外,只恨不得一掌将那只猫拍死在地上,完全没有了白日在人前的风度:
“阿音!说了多少次不要和我一起睡!你心里对自己的体重没点数吗?!”
还在睡梦中的阿音被吓得差点变回琴身,它歪着猫头“啊呜”了一声,像是轻柔的道歉。
在君离下一个巴掌拍来之前,阿音非常乖觉地化成了一道银线,缠绕在君离的手腕上,逐渐凝成了一只形状古怪的银镯子,其造型与伏羲琴上那只骚气的凤凰如出一辙。
有人在外敲门:“醒了?”
君离拿被子捂住了头,痛苦地道:“天哪,鹤归你都不用睡觉的吗?这么早来叫我干什么?”
“启程,去苍梧。你爹来信,有事做了。”
门外的人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名叫鹤归的青年一脸冰霜,竟然是昨日与钱家公子抬价的冰疙瘩。
怕是任谁脑洞大开也想象不到这个神仙一样高冷的人物会是一个骗财惯犯的托。
“惯犯”君离再也没有昨日翩翩公子的半点影子,他将自己捂得更紧实了些,赖在床上不起:
“不急不急,有什么事大过睡觉?明天启程都不算晚。”
鹤归皱了皱眉头,语气不那么友善:“会有麻烦。”
君离自然知道鹤归指的麻烦是钱家的麻烦,不过他尚没有把钱家那傻儿子放在眼里,只是对鹤归道:
“怎么,你生气了?怪我不该让你当托?”
鹤归本不想提及此事,被他提了不该提的那个壶,脸上一阵发青:“你那简直是……”
见鹤归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词,君离笑道:“是什么?逼良为娼?”
鹤归的脸色又青了一度。
君离懒懒地斜卧在床上,打着哈欠道:
“我爹叫我出门历练,可给的呢就那么几个铜板的盘缠,这一路上我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你,不做点小‘生意’,难道我要带着你这块冰疙瘩沿街乞讨去?”
这番话看似有理,实则无理,鹤归想不出如何辩驳,只得闭口不言。
也不知道他爹对他带着四千两银票在外“历练”作何想法。
君离一直赖到日上三竿才收拾行李出屋。
二人下得楼来,君离一眼就看见坐在桌前喝茶的黄衣少女,正是昨日那位出价不菲的酒窝姑娘。
“不好。”鹤归低声道,“那姑娘知道琴是假的。”
君离一听,连忙拉着鹤归往回避,可惜晚了,叶亭曈已经发现了他们,放下茶杯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公子起得够晚的,让本姑娘一阵好等。”叶亭曈显然是故意在此守株待兔。
她看到君离身后的鹤归,露出一丝意外:“倒没想到你俩是一伙。”
君离只好赔笑道:“这位姑娘说的话我听不太懂,你我素不相识,不知有何贵干?”
见他装作不识,她拱手道:“乐游派叶亭曈,现在认识了。”
听她报出家门,君离反倒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喔,乐游派啊……一个位居十八线以外的修仙小门派嘛……”
谁料叶亭曈的下一句话便让君离差点没站稳脚。
她指着君离手臂上的银镯子,开门见山道:
“既然‘伏羲琴’已经回来了,你也赚够了四千两银子,不如我再出五百两,你将它卖我,如何?”
未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人根本无法看穿阿音的化形之态。
君离凭她这一句话和昨日的种种表现,认定她的修行境界远在自己之上,是个不好糊弄的棘手人物。
君离眼珠一转,将叶亭曈拉入旁边的空房间里,两指敲敲手腕,银镯子便轻盈地落下地来,变成了一只通体黝黑的猫。
“姑娘,实在不是我不想卖,而是阿音太过依赖我,不肯跟其他任何人走的。
我若勉强将它卖给你,它也不会听你话呀。阿音,你说对不对?”
“咪呜——”君离低头一看,只见阿音那小叛徒正来回蹭着叶亭曈的脚踝,叫声极尽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