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欢仍低着头,语气却坚定平静。
“臣女不敢!”
明德帝还想说什么,邹公公就小碎步走了进来。
“陛下,裴学士来了。”
“进来。”明德帝大吼一声。“仗着有些医术,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留着何用?”
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治不好太子的腿疾。
慕清欢闻言自然是满心雀跃,但被顾景洲那么幽怨的看着,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她只好低着头抿紧嘴角。心里默念:离婚要严肃,要严肃!
裴狄着一身绛紫色官袍,脊背挺直的走了进来。
“臣裴狄见过陛下。”
明德帝气的胸膛都在起伏,他疾言厉色道。
“裴爱卿,替朕撰拟圣旨,慕清欢贵为景王妃,却不知恪守妇道,多次逃离王府,此等不安于室,伤风败俗的女子,怎配王妃之位?即日起将慕清欢贬为庶人,逐出京城。”
裴狄听的心惊肉跳,却不敢抬头乱看。这位王妃才回来第二天,就惹出了这么多祸事,得罪了孟家和长公主府也就罢了,怎么连陛下也敢惹?这是真不要命了吗?
御书房里众人皆静默,只听见顾景洲跪地求情的声音。
“父皇,是儿臣负了她,她才伤心离开的,请父皇收回成命,父皇一定要将她贬她庶民的话,请将儿臣也贬为庶民,随她一道离开。”
慕清欢瞪了顾景洲一眼,欢喜的道谢。
“谢陛下隆恩!”
明德帝见她竟无惧怕求饶之意,好像还挺高兴的,这让他更加愤怒了,他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厉声道。
“将慕家上下,全部贬为庶人,抄没其家产,流放三千里!”
慕清欢一听,更加欢喜了,她神情虔诚的朝明德帝道谢。
“民女慕清欢谢陛下隆恩,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拖着慕家一起下水,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实现了,她走后的这一年多,听说慕淮安官升两级,现在已经正四品了,这真是让她没想到,慕淮安这种不仁不慈,虚伪狠毒的小人,他怎么配?
不过,流放三千里是什么鬼?会不会押着她上路?押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每日做苦工?那可不行,她闭着眼睛,摸了摸她的国医令牌,此令牌得等到最后时刻才能用,用早了只怕会坏事。
邹公公准备好笔墨纸砚,裴狄坐在一边,开始帮明德帝撰拟圣旨;慕清欢不经意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人好生熟悉,方才明德帝叫他什么?裴爱卿?
顾景洲趁明德帝不注意,悄悄退至御书房门口,对守在外面的顾二耳语了两句,又很快进来了。邹公公看见了,却也只当没看见。
裴狄拟好了圣旨,就交到了明德帝手里,明德帝看了无误,随手扔给了邹公公,邹公公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去慕家宣旨了。
慕清欢看着明德帝,明德帝和裴狄也朝她看过来,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慕清欢微微惊愕,竟是裴狄?他还真考上状元了?能进翰林院的,伺候笔墨的,定不是等闲之辈了。
她忍不住冲他笑了笑。
裴狄明显惊呆了,是她!真的是她!
明德帝见她还在笑,将一纸休书砸到了她脸上。
“慕清欢,你在笑什么?”
慕清欢弯腰捡了起来。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民女欣然接受,故此坦然一笑。”
明德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般不怕死的女子他还没有见过,流放千里倒是便宜她了,要不是怕打了景儿的脸,这样的女子就该充入教坊司,看看她那二两骨头还能不能硬起来。
“好好好,来人啊,将慕清欢押下去,和慕家的人一起上路。”
顾景洲见明德帝铁了心要置慕清欢于死地,他心下悲恸,再也顾不上父子之情,君臣之礼,将慕清欢挡在身后。
“父皇,你可以将她贬为庶民,也可以将她逐出大岳京城,但你不能将她流,要是没有慕清欢,我大岳早在一个月前就全都死光了,父皇这是要过河拆桥,让天下人都嘲笑我顾氏皇族忘恩负义?”
明德帝朝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顾景洲带走。
“你在发什么疯?退下!”
顾景洲拔出匕首,挡住靠近的侍卫。
“父皇可知,那治鼠疫方子从何而来?”
明德帝眨巴了一下眼睛,明显迟疑了一下才道。
“还能从何而来?不是你从陈国女国医那里求来的吗?”
顾景洲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父皇怎么不问问,那陈国女国医姓甚名谁?为何那么好说话,儿臣一去,她就拿给儿臣了,还分文不取?父皇真当陈国人都是菩萨,会心疼大岳黎民百姓的死活?”
明德帝越听越觉得没对劲儿,他看了慕清欢一眼,气势弱了一截。
“朕怎么知道?这不得问你?”
慕清欢扬了扬手里的休书,然后揣进了袖中,笑着道。
“谢谢陛下将我贬为庶民,还给了我这份休书,让我重获自由身,民女这就离开大岳,民女发誓,此生永不入大岳京城。至于流放三千里?陛下应该去问问陈国皇帝的意见,看看他是否同意?”
明德帝蓦然变色,指着慕清欢。
“你你你……”
殿外的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小声道。
“陛下,神医谷萧神医求见,就在殿外。”
明德帝又是一愣,赶紧道。
“萧神医?快宣!”
今儿真是撞鬼了,稀奇事一件接一件,萧神医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一时间千头万绪,全涌上心头。
片刻,一个鹤骨松姿,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慕清欢和顾景洲几眼,见顾景洲颇为狼狈,而慕清欢却气定神闲,笑容满面,心下当即踏实了。
他拍了拍慕清欢的肩,骂道。
“你这个闯祸精!”
慕清欢笑着撒娇。
“我又错了。”
师徒俩短暂的交流了一番,却让明德帝和太子看的目瞪口呆,慕清欢和神医谷谷主认识?而且还很熟?听那熟稔的语气,都快赶上父女了!
萧老头儿冲明德帝行了个江湖之礼。
“萧逸见过大岳陛下,不知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又闯了什么祸?竟然惹得陛下要将她流放三千里?”
明德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的徒儿?”
萧老头儿笑着捋了捋胡子。
“如假包换,老夫这趟陪她进京,就是为了拿和离书的,她与景王有言在先,她拿出三张瘟疫方子给景王爷,景王爷还她一纸和离书。此乃交易,也是君子之间的承诺。”
明德帝闻言如被雷劈。
“那瘟疫方子,是她?是她?”
他总算明白了慕清欢为何敢如此嚣张?原来那陈国老狐狸早已许了她国医之位,难怪她连景王妃都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