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恒在昆明一直住到了情人节,房东准备收玫瑰了。钱恒去帮忙,搬完两箱子就有些喘气,准备最后再来一个来回就休息。但是低下身子的时候却看见一双好看的手也搭在了箱沿上。
钱恒抬头看见黎蔟的脸,黎蔟是个很好看的孩子,钱恒一直知道。只不过以前一直是阳光灿烂的的少年模样。现在长开之后显得眉眼更加冷冽凌厉。
“恒哥。我来帮你搬吧。”
钱恒麻利放开手:“那就把那一车都搬了吧!”
黎蔟搬完玫瑰的时候钱恒已经在太阳下盖着小毯子睡着了,下巴掩在毯子里,看上去就是一只特别乖的小猫。
黎蔟往前走了几步,想去触碰一下钱恒的脸,但是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钱恒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黎蔟,黑沉沉的眸子映着树叶间稀碎的光影。亮晶晶的,让黎蔟分外心动。
“搬完了?”钱恒起身抱好自己的小毯子,问了一句。
“搬完了。”黎蔟点点头。
“谁把我卖了?”钱恒看着黎蔟,微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开口:“吴峫吧!”
他胖哥不会,张大族长懒得理。黑眼镜虽然没有道德,但是这人现在已经嫁入豪门了,不至于为了黎蔟那一点钱不要那张老脸。如此排除下来,就只有吴峫了。
黎蔟点点头。
“那你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钱恒开口。
“但是……恒哥……天快黑了。”黎蔟委屈兮兮地说。
钱恒看了一眼头顶的大太阳。
站着说瞎话。
“乖,回去吧,我没有地方给你睡。”钱恒无奈地看着黎蔟。他是真的没有地方收容黎蔟这么大一个男人,自己那小破房间停了一口棺,一个桌子。黎蔟进去就只能挂墙上了。
黎蔟有些执拗地看着钱恒:“恒哥,你别躲我好不好?”
他没有这么害怕过,在沙漠没有这么害怕,在汪家没有这么害怕。只有钱恒不要他的时候,他怕得要死。
钱恒觉得非常悲哀,黎蔟好像真的在他快死的时候爱上了他。
钱恒还是有些心软的,最后还是开口回答了一句:“回去,别让我伤心。”
黎蔟一下子被戳中了心脏,又酸又疼,但是他真的舍不得钱恒伤心了,最后只能看着钱恒进了屋。
“小伙子,你也别怪小钱,他那房子里停了一口棺材,怕吓到你。”临出院子的时候,房东递给黎蔟一瓶水说。
“棺,谁的棺?”黎蔟心脏狠狠一揪,急切地拉住房东的手问。
“小钱的啊,他身体不好,那棺材去年就拉回来了,哎,小伙子……”
房东话还没有说完,黎蔟已经往钱恒的房间走去。
钱恒正在里面换衣服,刚准备套上套头衫,房门被人一把推开。青年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黎蔟第一眼先看见钱恒雪白的腰身,再往上就是……
黎蔟的瞳孔骤缩。就是这短短十几秒,钱恒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黎蔟看见了一边的棺材,看见了他恒哥窄小逼兀的床,但是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青年上前一步揽着钱恒的腰把人小心推倒在床上。
钱恒顺从地倒在床上,抬头看着黎蔟的眼睛。青年眼眶通红,一只手护着钱恒受过伤的脊椎。
钱恒察觉到黎蔟的小心翼翼,慢慢开口问:“怎么了?”
“恒哥,胸口的伤。怎么回事?恒哥……”黎蔟嗓子哽咽到说不出话。
“做了个小手术。”钱恒平静地说。黎蔟的大手扣着自己的腰身,他的体温偏高,钱恒觉得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脊椎向上升起。
钱恒觉得自己又有些犯贱了,总是无意之间想到之前的事。
黎蔟贪婪地享受着把钱恒圈在怀里的感觉,但是怀中人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
黎蔟一下子就想起来以前的钱恒了,在自己的亲吻下颤抖地像是一枝春雨中的海棠花。懵懂又乖巧地任他亲吻,会一遍遍坚定地说爱他,眸子之中是满满的爱意。
可是现在恒哥好像不会为他心动了。
钱恒推开黎蔟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杂乱的头发。黎蔟现在眼眶通红地像是一只被狠狠抛弃的狼崽。固执地抓着钱恒的卫衣袖子。
钱恒其实一直不太擅长别离,不太擅长抛却。
“你看看,这下你和我都伤心了。”钱恒看着黎蔟开口。慢慢扯自己的袖子。
“放开。”
“恒哥……”黎蔟指节泛白,不肯松手。
钱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让黎蔟心头剧痛的话语:“你到现在也不听我的话。”
“恒哥,我没有。”黎蔟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样放开钱恒的袖子。心神俱震,他真的害怕恒哥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那种毫无着力点的恐惧。他之前真的蠢到极致,把恒哥一次次丢下。像是着了魔一样以为恒哥会一直等着他,给他过生日,保护他。
直到他下了火车,拖着一身伤回到他和恒哥的家,看见地上的血迹和腐烂的西红柿,还有厨房灶台上早就长毛的牛腩。
他的恒哥不见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他像是疯了一样找钱恒,最后终于在小沧浪那里知道一点点关于钱恒的消息。
他恒哥以前的事情,要面对的事情,像一幅诡谲的画卷在黎蔟面前显露,但是黎蔟看不清楚。
越是不知,就越是心慌。比在未知的汪家心慌,比被注射蛇毒心慌。
因为黎蔟发现他不了解,不了解他的爱人。
“恒哥……”
黎蔟看着房子里面的棺材。
“黎蔟,你其实一直不太了解我。”钱恒乌黑的眸子看着黎蔟,语气冰冷又疏离。
“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吴峫。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回头的打算。”
进墓无非生死,只可选其一。
人生也是一样。
“你现在就是不太适应没有我的生活,等我死了,你就慢慢习惯了。”
黎蔟没有想到钱恒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小蔟,我不是你的恒哥。”
“我的小蔟死在沙漠里面了。”
“恒哥,我没有……”黎蔟急于解释,但是却被钱恒打断:“我只喜欢那个小蔟。”
他只喜欢他的小向日葵。不是眼前的黎七爷。
“我都已经深陷其中了,不再需要一个和我一样的伴侣。”
“那个钱恒也死在沙漠里面了。”
钱恒倚在自己的棺材上,消瘦的身形像是一柄锋利的刃。
“黎七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