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恒把黎蔟放开,少年在自己面前,看上去呆呆愣愣的。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天真,只要黎蔟还深陷于这个吴峫的局,自己还没办法逃过北派的追捕。
所有的一切,都是泡影。
“恒哥!你的伤。”黎蔟看着钱恒肩膀上的伤口,钱恒的衣服是黑色的,血浸上去不明显,但是黎蔟微微用手一摸,就摸到了满手的血。钱恒的体温因为王蛊的影响本来就有些低,此时整个人更是凉的像一块冰。
钱恒迷迷糊糊听见吴峫在和苏难说话,好像是在谈条件,但是钱恒已经没有闲心管了。刚刚受伤的脊椎被嘎鲁重击,他现在放松下来身上一阵接一阵地冒冷汗。肩膀上面的子弹没有贯穿过去,而是卡在了骨头缝里。吴峫和王盟现在有事,所以只能……
“小蔟,看见那把刀了吗?”钱恒温柔诱哄:“拿起来,刀刃放在火上烤。”
黎蔟不知道钱恒要做什么,但是他还是非常听话地照做了。刀刃在火上烤的有点发红了,他听见钱恒虚弱的声音:“帮我把肩膀上的子弹挑出来。”
黎蔟僵硬地转头看着钱恒,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刀。刀刃滚烫,黎蔟几乎可以肯定这刀挨在人的皮肤上可以一瞬间把肉烫熟。
“恒哥。”黎蔟觉得自己手都在颤抖。
“小蔟,不这样的话,我会死的。”伤口引起的急性发炎会牵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会死在沙漠里,永远没有办法把黎蔟带回去。
“小蔟,恒哥不能死。”
他还没有带他回家呢。
沙漠的夕阳显得格外磅礴和苍茫,黎蔟看见面前人那一双眼睛,眼神坚定又不容拒绝。男人神色温柔地看着他,像是之前很多次一样。
黎蔟慢慢举起了刀……
“啊……”
凄厉的惨叫声只响起了前半声,之后的呻吟被钱恒死死压在喉咙里。刀刃碰到皮肤的一瞬间就冒起了白烟,黎蔟还闻到了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吴峫和王盟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钱恒肩膀里面的子弹被黎蔟挑了出来,吴峫赶紧拿出绷带给人把伤口缠上。
“苏难呢?”钱恒问了一句。
“被王盟打晕了。”吴峫简短地回答了一句:“还能走吗?这里的沙丘要开始变化了。”
钱恒也察觉到了周围的晃动,强撑着站起来:“可以。”
“黎蔟,拿上你恒哥的东西,我们往海子里跳。”
几个人往海子那边跑,钱恒看了一眼坐在帐篷旁边的露露。
露露现在非常平静地笑着,对着钱恒摆摆手,那个意思是去吧。
钱恒在很久之前就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没有长久的缘分,大多数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这一次竟然罕见地有些难受。
是因为自己在这么多年下墓的过程中再也没有见到过会关心自己的人吗?
钱恒几个人跳进海子里,海子开始缩小。他看见露露跑到沙丘上朝着他们大喊:“小恒,小屁孩,不要忘了姐姐……”
后面的声音钱恒听不清了,他眼前一片模糊,最后昏了过去。
钱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白色的沙漠里,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白色沙子,周围非常安静,没有一丝风声。他猛地起身,肩膀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黎蔟就在他身边,钱恒把少年抱进怀里,熟练探这人的鼻息和脉搏。
还好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吴峫和王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钱恒暂时没有去找他们的想法,一切等黎蔟醒了再说。
他的身后好像是一辆旧式卡车,看上去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他靠在车上,把黎蔟的头枕在自己腿面上。
大概过去了二十分钟,钱恒听见了一声爆炸声,爆炸的气浪把周围的沙子吹开,钱恒看见了在沙子的掩埋之下还有许多旧式卡车。
之后他听见了有人跑过来的声音,边跑边喊:“老板,我找到保镖和地图了。”
是王盟,吴峫跟在他的后面。
王盟一过来就把黎蔟扯起来甩,没一会儿就把少年甩醒了。
“哎呀,怎么到了天堂你们还在呢?”黎蔟看见王盟就开始抱怨。钱恒上去拍拍黎蔟的脸:“不是天堂,我们还活着。”
黎蔟听见钱恒的声音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地上翻起身:“恒哥你没事吧?伤口不能沾水。”
钱恒摆摆手:“刀刃早把伤口烫粘合在一起了。”说着揭开自己的领口给黎蔟看自己的伤口。那伤口看上去非常狰狞,血肉外翻,有些肉已经烤焦了。
黎蔟心疼地摸上去。却被钱恒握住了手腕。
钱恒笑着开口:“记下这个伤口了吗?记下我的惨叫和痛苦了吗?”
黎蔟点点头。
接下来钱恒冰冷地吐出一句话:“那就给我记好了,这都是你害的。”
“黎蔟,现在我身上,有一道伤疤是专属于你的了。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计后果地冲下来。你要知道,这个伤我本来可以不受的。”
吴峫在一边看着钱恒和黎蔟,没有上前阻止。
这是黎蔟现在很大的一个缺点,吴峫也想着要给他纠正,现在钱恒愿意出手他也乐意看着。
“恒哥,我……”
“不要说你错了。”钱恒打断黎蔟的话,语气很严厉,吴峫心想头一回看见钱恒在黎蔟面前这么硬气。
黎蔟看着钱恒肩上的伤口,回想起挑子弹的一瞬间面前人的惨叫声和疼到涣散的眸子,心口抽痛不止。
已经不是第一次害恒哥受伤了。
“小蔟,答应我,以后做事情之前先想想后果好吗?”
黎蔟点点头,给钱恒把领子整理好。
黎蔟看着钱恒心疼地眼睛都红了,但是钱恒还以为自己严厉到把孩子批评哭了。
吴峫在后面看着,心里其实挺羡慕黎蔟的,他跌跌撞撞好几年。害死了很多人才明白的东西,钱恒从一开始就愿意教给黎蔟。但是又特别可怜黎蔟,所有可怖的伤痕,都印在他最在意的人身上。
吴峫在心底祈祷这两个人有一个好结局,没有别的原因。他这十年害死了太多人,不希望这一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了。
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我们现在在哪儿?”黎蔟转身问吴峫。
吴峫一下子回过神来,手指放在脑门儿边上一挥:“欢迎来到古潼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