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故疑惑出口,还没得到回复,对方忽然挂了电话。
她看着黑屏的手机,眨眨眼。
怎么回事。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顾温挂断电话,坐在保姆车上,放下车窗,看着街对面路过的一个男人。
黑色运动装,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
她什么都看不清,但就是一眼熟悉。
她屏息凝神,对方越走越近,马上就要到对面的咖啡店门前。
一阵风吹来,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
就一眼,她手一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诶!姐,你去哪啊!”
助理手里拿着刚买好的咖啡,正往这边走,就看见顾温唰地一下冲过马路,甚至连车子都不看,百米冲刺。
她再转头去看,已经没人影了,保姆车后座的门开着,她的手机掉在座位旁边。
顾温一路狂奔,她无论跑多快,和男人就是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延逸!你给老娘站住!你化成灰老子都认得你!”
她怒吼一声,但男人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
他的背影,她越看越觉得真实,越看越觉得熟悉。
“延逸!我知道是你,你给我站住,有话说清楚,别整那套阴的!”
她狂追到街角,拐个弯的功夫,没了影子。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小巷的丁字路口,明明哪一条路都是一眼望穿,可就是看不见人影。
和凭空出现的时候一样,凭空消失了。
她扶着腰,周围空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
“延逸!”她又喊了一声,除了回声,只剩沉寂。
她深吸一口气,缓过神,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荒唐又好笑。
明明已经看见了他的遗体,刚才那一瞬间,怎么就不能再三确认一下是不是幻觉。
她喘着气,咽了口口水,本来想折身回去,转身的功夫,还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太荒唐了,可如果再来一次,她应该还是会不管不顾地狂奔过来一探究竟。
汤故那时候问她,会不会幻想延逸没死,她嘴里不停地说着要现实,可最后也无法催眠自己。
怎么可能不幻想呢。
人如果没有梦和欲望,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助理找了半天,最后在小巷子里找到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人。
她冲过去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看见她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
“姐,你怎么了?”助理一脸担心。
“我刚才……看见延逸了。”
“可延总已经……”助理说到一半,又止住话头,“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顾温摇头:“可能是我的幻觉,但我绝对不可能认错。”
世人都知道延逸双瞳异色,但她压根不用看他的眼睛,一个动作,一个习惯,她就知道,那是他。
延逸和顾温,曾经全世界都公认般配的一对情侣,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样让她自己都哭笑不得的地步。
“你说,他是不是在底下过得不好啊,最近我做梦也总是梦见他,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没了?”
“他以前就很注意隐私和交往距离的,你说是不是在底下被人骚扰了?以前那些骚扰他的烂桃花,可都是我帮忙解决的。”
“哦,还有,他对环境要求很高的,我听说底下暗无天日,他看不见太阳,会不会抑郁啊!”
助理哽住,越看她越难受,抬起来的手紧了又紧,拍拍她的肩膀:“姐,放过自己吧,你也付出了青春,你们扯平了。”
“我只不过是花费了那几年的热烈,但他却把命都搭进去了……奶奶的,我顾温何德何能……”
顾温吸吸鼻子,一边哭一边爆粗口,脸上的妆都哭花。
如果没有她,也许延逸和P国内阁的争执不会如此激烈。
如果没有如此激烈的争执,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战争,他更不会英年早逝。
她以为热烈而真挚的、一段能走向未来的感情,却成了那个男人永远的墓志铭。
延逸是她永远迈不过去的坎,她也没想着迈过去,人生在世,能有一个这样的人给她留下这么深的印记,压根没必要强迫自己遗忘。
助理陪着她缓了好一会,最后连拖带拽将人弄走。
两人消失在街角,小巷的围墙上才落下一个影子。
延逸看着顾温离开的方向,眸子动了动。
思绪在回笼,模模糊糊,不够清楚。
有一个女孩的影子和声音,和刚才那样叫他的名字。
“延逸,我们结婚吧。”
好像有这么一句话在耳边回荡。
那时候,女孩应该是笑着的,他……也笑着。
司命曾说他在凡间历过情劫,难道……
他眉心微皱,拨了个电话号出去。
那边接通。
“五殿下,您还没到吗?”
他没答,顿了一会:“我想,我应该找到希衡了。”
汤故闻言一惊:“您确认?”
“嗯,确认。”他深吸一口气,“但她不是仙体,而是凡胎。”
有他熟悉的灵力,但不多。
怪不得沾染在别人身上,也会如此微弱。
“人?”她眨眼。
如果是人的话,就说明……
她失职了。
主要是宫禛下凡那段时间她实在太忙了,黑白无常也没空天天守在地府,估计仙使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偷偷跑下来。
她想想,又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凡胎,不至于闯什么大祸。
万一顶着神力在凡间走火入魔,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只是——若她真的改了凡人的命格,还不能轻易乱动。
神仙下凡,只要投身肉体凡胎必须历生死劫才能回去,但要是执念还在,强行扣掉对方的阳寿,只会惹出大麻烦。
“或许,殿下知道她的姓名身世吗?我让黑无常再去查查。”
要是命簿还在她手里,那就好办很多了。
“她说,她叫顾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