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外,有辆贴着标语的大巴车停在门口,等着接他们这批下乡知青。
知青们一窝蜂地挤到车厢底下放行李,施安然带的东西不多,又不像别人那样珍而重之的生怕行李压了挤了,瞅准一个空隙,手一甩,行李一丢,就背着手上了车。
还给自己找了个比较靠后,不容易被人挤到的好位置。
很快,核载二十二人的大巴车就塞得满满当当,过道里都站满了人。
“往里挤挤!中间那么大地方呢,都往后走走啊!”
“这位女同志身体不好,有座的让个座呗!”
伴随着两道男声护航,一个娇娇怯怯的女声从车头往车尾移动:
“不好意思。”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知道了盛菲菲的真面目后,再听到她的声音,施安然一阵腻味,看她身旁的舔狗二人组就更不顺眼了。
人家茶能给自己茶出点好处,舔狗能得到啥?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这不是贱的慌么?
眼见着盛菲菲离自己越来越近,施安然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假寐。
这边的路还没有修过,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光是到他们所在的大队,就要晃上四五个小时,不少晕车的同志都忍不住吐了,一时间车上的味道那叫一个难闻。
施安然实在稳不住,借着衣兜的掩护从空间偷渡出两截丝巾,沾上清凉油堵住鼻孔,总算是敢呼吸了。
“哎!说你呢,那个堵鼻子的女同志,你都睡了一路了,发挥一下友爱精神,座位给别人坐会儿呗!”
施安然环视一圈,才发现自己被那个叫张佐的舔狗一号盯上了。
张佐理着个平头,浓眉上挑,眼睛有点三角眼,鼻孔外露,一副戾气十足的长相。
他一开口,一旁的女同志不由得抱紧了怀中包裹。
施安然只当他在放屁,继续闭眼休息。
张佐早认出施安然就是在火车上摔门那个,哪肯就这么放过她,拉上李牧打配合,俩人一起阴阳怪气:
“别说了,人家是坐卧铺来的大小姐,享福的命,跟咱能一样吗?”
“啥大小姐,大小姐能跟咱们一起下乡?我看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这种只想着搞特殊主义的人,破坏人民团结!”
“……”
就特码有病,要不是车上转不开身,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施安然抬起头,凉凉地看了张佐一眼,“再阴阳怪气撕烂你的嘴。”
盛菲菲就站在张佐和李牧中间,听她这么说,也有点没面子,连忙打圆场(拉偏架),“张佐,别说了,这位女同志要是肯让座,当初在火车上就让了,咱们何必自讨没趣呢?”
“你这个同志是不是太自私了?”听了盛菲菲的话,前座的男知青也转过身来打抱不平。
他从祖国的大西边过来,快五十个小时的车程,知青办没给他们买到有座的票,大家都是一路换着坐过来的,年轻人没点互帮互助精神怎么行?
“我看人家也没说啥过分的,你咋这样?”
男知青年纪不大,戴着一副明显不适合脸型的框架眼镜,身上衬衫的领子都飞边儿了,看起来家庭条件一般。
这种人说‘互相帮助’的时候,潜台词就是“你应该帮帮我”。
施安然瞥了他一眼,“你行你上呗!”
男知青一愣,“你说什么?”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屁股底下不是座吗?你不自私,你给她让座呗!”
原本想跟男知青一起起哄的知青们都缩回了头,生怕被施安然盯上,指名叫自己让座。
“你……你你!”男知青嘴唇颤抖,“不可理喻!”
“行了行了,别在这装了,慷他人之慨谁不会?这几个人拿站票想硬闯卧铺,闯不成就把气出到我这个身体不好只能坐卧铺的柔弱女青年身上,怎么没见你替我伸张正义呢?”
施安然屈起膝盖,猛地向前一顶,男知青差点飞出座位。
勉强稳住身形,他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不敢再回头看施安然,见他刚才帮着说话的盛菲菲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心里咯噔一下,赶忙缩在座位上,安静如鸡。
施安然冷笑一声,人到底还是自私的,就算是女主,没让别人得到好处,也没几个人肯为她无私奉献。
坐在前面的票务员心中暗爽。
她男人身边就有个盛菲菲这样的女同志,整天柔柔弱弱的躲在别人身后,实际便宜比谁占的都多。
见施安然穿的少,她从座位底下翻出一条毯子,一手传一手的送到施安然手中:
“同志,咱们这边秋天也可冷,你身体不好,可得注意着点。”
有乘务员给力大无穷,张口就要把人嘴撕烂的施安然定了‘身体不好’的调性,车上众人也都不好再说什么,张佐和李牧没讨到好,也没继续作妖,只是看她的眼神更加阴毒。
施安然无所畏惧。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让他们占到便宜,他们就觉得自己吃亏了。
虽然不想对上盛菲菲,但她要非过来招惹,施安然也不是吃素的。
这场风波倒打发了一段时间,施安然还没来得及觉得无聊,车子就在一块稻田边停了下来。
“北林农场到了啊!北林农场的!下车了!”
车上只有施安然和盛菲菲、张佐李牧还有只在车上打过照面的两男一女被分配到了北林农场,其余人还得继续往前面的红旗公社走。
下了车,张佐一双三角眼不时往施安然身上打量,嘴角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要搁胆子小的女孩子,恐怕会被他这个表情吓得几天睡不好觉,可惜,他选错了吓唬的对象。
“中风了就别老出来晃荡,不咬人膈应人!”
施安然拎着小包袱,脚步轻盈地越过他,快步走向前面的拖拉机。
拖拉机上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身补丁的素色棉袄,但眼睛很有神,另一个戴着眼镜,站在他身后的位置。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施安然猜测站在前面这人应该是农场干部,后面那个,一看就是会计,眼里的疲惫都跟她们公司的会计差不多。